肩膀狠狠撞在地上,秋煙離驟然睜開眼,朦朧中隻見一片塵土飛揚的亂景。
撐起身子打量一眼,一輛馬車傾倒在旁,周圍是滿地的屍首。
這裡分明是……嶽城城郊五十裡外的梧桐林?
怎麼回事?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應該在陰曹地府纔對,怎麼到了這裡?
“公主,你怎麼樣?”少女焦急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秋煙離回頭,映入眼中的,正是奈兒那張寫滿擔憂的小臉。
靈台瞬間恢複清明,熟悉的場景勾起前世記憶。
她十八歲那年,西涼與大胤多年積怨爆發,引起大戰。西涼十萬大軍慘敗於元洵的毒計之下,父王無奈送上降書,承諾割地賠銀。
大胤皇帝卻得寸進尺,非要父王將她送往大胤和親,方纔受此降書。
世人皆知,父王最寵愛的便是她這個女兒,甚至連西涼的常勝軍——北離軍,都是以她的封號為名。
大胤此舉,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為了替百姓尋一條生路,父王隻能應允。
於是,從小未離開過宮城半步的她,就此告彆家鄉與親人,踏上了這條漫漫的和親之路。
而正是在這裡,她們的隊伍遇上山匪,護衛兵士死的死,傷的傷,就在那千鈞一髮的時刻,元洵從天而降,上演了一場“英雄救美”,她一生的命運也因此改變。
嗬,老掉牙的把戲,偏偏那時的她就被矇蔽了。
想到這裡,秋煙離心中豁然一驚,所以,她是……重生回了十年前?
“公主,你怎麼了?是不是傷到了哪裡?”見她有些失神,奈兒以為她傷到了哪裡,忙低頭幫她檢查。
秋煙離拉住奈兒的手,真實的溫度和觸感似乎在告訴她,這並不是一場夢,而是正在發生的現實。
大約她的怨氣太重,閻王不願收,所以纔將她放回人間來化解前世恩仇了吧?
很好,這一次,她絕不會再被任何謊言欺騙,她所承受的痛苦,也要叫那些害過她的人,一一嚐到!
奈兒被她陡變銳利的眼神嚇了一跳,小心問:“公主你冇事吧?”
秋煙離收回思緒,無視頭頂亂飛的冷箭,徐徐起身,四下尋了一圈:“王兄呢?”生死關頭,她反倒生出前所未有的冷靜。
奈兒一愣,總覺得她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世子領著人擋到最前麵去了。”
“秋瑤依呢?”秋煙離自小便和秋瑤依親近,這樣不帶感情地直呼她姓名還是第一次。
奈兒吃驚下怔然搖頭,表示不知。
哼,她那麼惜命的人,應該早就躲遠了吧,算了,來日方長,現在她不是最重要的。
這樣想著,秋煙離大腦急速轉動,判斷了一下眼前形勢,轉頭對護在自己周圍的幾個兵士道:“你們幾個不用管我,去保護世子!”
“公主!”護衛首領聞言一驚:“末將奉命保護公主周全。若公主有半分損傷,末將無法向世子交代啊!”
秋煙離渾不在意地冷笑:“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事的,他們原本也冇想取我性命。”見護衛首領露出不明所以的神色,她斂去眸中寒芒,沉聲道出自己的思慮:“王兄是我西涼的世子,關乎我西涼國祚,他若有閃失,不僅對我西涼有損,大胤與西涼剛剛穩定的局勢也必然會受到影響,所以,王兄的安危纔是最重要的,更何況,對方的目標是我,隻有讓他們有機可乘,我們才能全身而退。”
護衛首領越聽越糊塗,正想問個明白,不妨一個山匪提刀衝來,他三兩下結果了那人的性命,回過身,準備護著秋煙離往安全的地方避,怎知秋煙離卻半步不動,一雙明眸射出箭光:“本宮的話,就這麼不好使嗎?”
她很少自稱本宮,這樣一換,陡然產生一股不怒自威的壓人氣勢,驚得護衛首領愣在原地。
前世十八歲時,秋煙離的確還是個不諳世事,永遠對這世界懷抱善意的小女孩,可後來脫離了父王的保護,看遍人心險惡,她終於明白,過度的寬容和溫軟不僅換不來感恩和善意,反而隻會讓她顯得軟弱好欺罷了。
“現在就去保護世子。同樣的話,不要讓本宮再說第三遍。”毫無起伏的語調,帶著不可置疑的決然。
護衛首領再不敢有異議,低頭抱拳,轉而帶上其餘的人奔向被山匪包圍的秋子儀。
奈兒守在秋煙離身旁,不無緊張地問:“公主,我們現在怎麼辦?”
秋煙離目不斜視看著前方激戰正酣的人群,淡淡回答:“等。”
“等什麼?”
“等該來的來。”
奈兒聽得奇怪,不等再問,忽然,不知從何處跳出三四個彪形大漢,各個手提長刀,麵露凶相,將她們主仆團團圍住。
“你就是西涼的北離公主?”為首的匪頭站了出來,惡聲惡氣地發問。
奈兒臉色刷一下慘白,手心攥出冷汗。秋煙離卻麵不改色,從容微笑:“還問什麼,你們來之前,不是一早便已經打聽清楚了嗎?”
匪頭的話被堵住,不由有些吃驚。
按照正常的情節發展,這個時候秋煙離該痛哭求饒纔對,可看她神色,竟無半點畏懼之意,這般氣度,全然不像傳聞中那個嬌生慣養的小公主啊?
瞬間慌亂後,匪頭強裝鎮定,亮了亮手中刀刃:“識相的話,就給我讓開,兄弟幾個都是舔著刀口過活的,可不管你是公主還是太子,隻要敢擋我們的財路,一律殺無赦。”
秋煙離饒有興致地挑眉:“若我不讓呢?”
匪頭瞪著眼睛威脅:“那就彆怪兄弟幾個不客氣了!”
秋煙離充滿期待地笑開:“好啊,我還真想看看你們要怎麼不客氣。乾脆實話告訴你吧,後麵那幾十車箱子都是我的陪嫁,裡麵有不少價值連城的寶物,足夠你們下半輩子吃喝不愁了。隻要你們殺了我,立刻就可以把它們搬走,反正我現在手無寸鐵,這應該不是難事吧?”說著,她還故意攤開手展示了一下。
這下匪頭徹底懵了。
他們做草寇做了這麼多年,何時見過被劫的人如此咄咄逼人的?
這他們不拿,反倒顯得他們冇膽了,可是……
見這幾個山匪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動,秋煙離冷冷嗤笑:“你們不是為財而來嗎?怎麼現在我給你們財,你們卻又不敢拿了?”
那匪頭好歹也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又當著一眾手下的麵,怎願落於下風?被秋煙離這麼一激,衝動下直接把刀架上她的脖子,怒道:“誰說我不敢了!”
奈兒在旁倒抽一口涼氣,整個人都僵住了,秋煙離卻無視那鋒利的刀刃,向前逼近一步,笑容翩然卻充滿鄙夷:“我就賭你不敢,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