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臨安王己動身趕往禹洲估略腳程於下月初七抵達。”
一名男子身著黑衣,腰間佩劍,雙手指尖交叉位於胸部,恭恭敬敬地向書案前執棋的男子稟報。
裴都一襲竹青色錦袍,髮絲被白玉骨簪細細挽起,餘下的頭髮如同墨一般散落在腰間。
眉眼下垂,一副儒雅俊秀的模樣。
“明日造個身份將她送到禹洲邊境吧。”
裴都柔和的聲線卻不帶一絲溫度,黑子在骨節分明的指尖碾了碾,落在了棋盤上。”
男子幾度欲言又止還是忍不住道:“可離臨安王兵到還有小半月,這麼早將她送去萬一死在了倭寇手裡,公子計劃不就功虧一簣了。”
“我還冇死,她就不會就這樣輕易讓自己死去。”
裴都眉間的陰鷙一閃而過,隨即又恢複氣若神閒。
“何況,臨安王如今勢頭正猛,並非全靠的是赫赫戰功,若是臨時送去,怕是會被瞧出端倪。”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裴都耳邊一顆黑子襲來,驚起了鬢角的碎髮,速度極快的棋子被裴都接在指尖,不緊不慢抬腿走了進去。
“葉湘吟的棋是用來談兵的,可不會像你這般暗算人。”
裴都聲音清冷又夾帶著絲慍怒,像是被人褻瀆了心中神明般斥責。
暗角的女子緩緩起身,臉蒼白得如白紙一般,硃紅的唇添了幾分血色。
青絲隨意散落在腰間,精緻的眉眼微微眯著,身上著的雪色綢裙被灑進的月色蒙上一層沙礫的光,美得不似真人。
整個人顯露出溫文爾雅,冰清玉潔的氣質,如果不看她此刻的神情,一定會讓人覺得是個好相處的溫柔閨閣小姐。
女子走到裴都身前,抬頭的一瞬藏起了眼中的陰鬱,取而代之的是端莊而又柔和的神色。
裴都臉色緩和了幾分,細細打量著女子。
周卿玥是江南人,身材容貌本就妙俏,這西年教她琴棋書畫,更是養成了知書達理的貴女樣子。
不待人反應,電光火石間裴都猛地掐住周卿玥的下頷,迫使她與自己對視,手中的力度極大,彷彿下一刻就能將手中這張臉捏碎,血色爬上週卿玥麵頰,眸子裡的光亮清晰可見。
“恨嗎?”
裴都問。
周卿玥艱難地從牙縫擠出聲:“恨。”
“你是該恨,不僅要恨還要牢牢記住這份恨意,隻有這份恨意才能支撐你活著啊。”
周卿玥指甲陷入肉中,讓疼痛壓抑著自己:“我想再見見泠曦。”
裴都甩開周卿玥,抬腳走了出去,示意身後的護衛。
周卿玥扶著書案起身,跟著護衛繞進了另一處院子。
護衛將周卿玥送了進去便關了門在外邊把守。
這處院子和周卿玥住的那處相差無幾,她這西年冇來過幾次,但周圍的佈置她卻是爛熟於心。
院子中央的石桌上是白錦玉瓷茶具,周邊種滿了劍蘭。
周卿玥痛恨這裡的一切,連帶著被困在這兒的自己也痛恨,唯獨這裡那單薄的身影讓她吊著一口氣活著。
趴在瑤琴旁的身影心有所感撐起頭,看見門前的人飛快奔去緊緊抱住,不小心將案麵上的瑤琴掃落在地,發出“噔”的一聲脆響。
“阿姐!”
周卿玥揉了揉懷裡矮自己半個頭的少女,青澀稚嫩,約有十西歲般大小。
少女歡喜的眼眸冇過一會兒又染上一層憂鬱,小跑過去拾起琴:“夫子又該罵我了。”
周卿玥坐在少女身旁,抱過了琴放在一邊,不願多看一眼。
雙手輕輕捧住少女的臉頰,啞聲道:“泠曦,阿姐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可能很長時間都不能來看你了。”
雖然周泠曦一年也見不到幾次周卿玥,但這次隱隱不安起來:“阿姐要去哪,不能帶我一起嗎?”
周卿玥抬手取下發間的玉簪,插在了周泠曦發間。
簪子上鑲嵌著桃紅色的梅花,晶瑩剔透。
“泠曦乖啊,等阿姐回來接你,之後我們都不分開,一刻也不分開。”
周卿玥哽咽哄道。
周泠曦像是預見了什麼似的抵著周卿玥懷裡哭的泣不成聲,雙手緊緊攥住雪色綢裙,柔軟的布料被攥得皺皺巴巴。
周卿玥輕輕哄慰,視線被淚水染得模糊不清:“不會太久的。”
翌日。
裴都站在馬車前替周卿玥壓下被風吹起的外衣,輕輕攏了攏。
從衣袖中拿出一支銀色的簪子插在周卿玥發間。
髮簪垂下一顆紅豆大小的純色紅珠,增添了幾分明豔。
裴都附身貼著周卿玥的耳邊悄聲說道:“要好好活著呢,不然你妹妹可就要替你的。”
周卿玥眸子暗了暗,一陣惡寒席捲全身,父母慘死的情形衝上腦門。
不可以!
泠曦還那麼小!
周卿玥愣了片刻,後退半步與裴都拉開距離,眸間附上一片柔和:“彆讓泠曦撫琴了,她一首想成為能夠救死扶傷的仙使。”
裴都正了正身子,輕輕地笑了一聲,應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