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量頎長,一手捂著胸前,長臂撐在桌子上,身子正顫抖不止。
似乎很痛苦。
江洛卻盯著他身上的暗紅色飛魚服,瑟瑟發抖。
這可是大雍朝令人聞風喪膽,殺人如麻的錦衣衛。
她不會這麼倒黴吧。
重活一世,隻活一天?
她該怎麼辦?
“咳咳咳……”男人突然咳了起來。
許是他的聲音吵醒了忍冬,小丫鬟揉著眼睛從外間走了進來。
“小姐,您怎麼了……”江洛頓覺不妙。
她瞟了一眼男人。
隻見黑暗中他修長的胳膊一甩,忍冬便癱軟在了地上。
此時再裝睡也不行了,她得救忍冬。
又想到這人身上的飛魚服……她記得,前世她死之前,昭定帝因食丹藥昏迷不醒,錦衣衛指揮使陸大人把持朝政,與皇後和淩家分庭抗衡。
最後將慧妃之子傅臻推上皇位,而他年紀輕輕的就成了大雍朝最有權力的異姓王。
若是能搭上錦衣衛的這條船……她拍了拍胸脯,又大出了幾口氣。
然後壯著膽子,聲音顫抖的說:“我我……我有藥,我可以幫你。”
“你若是願意,便點下頭,我隻是一介弱女子不會傷害到你,我救你是為了求你不要殺我和我的丫鬟。”
她憋著一口氣快速說完。
她怕啊。
萬一這人手臂一伸,也給她一下。
她和忍冬真的就任人宰割了。
半晌,那人才輕輕的點了點頭。
江洛立即起身打開包袱,找到忍冬剛買的藥。
原本是備著回府以防萬一用的。
如今還是先救小命吧!
她試探著朝那人走去。
剛站定,隻見銀光一閃,一把利劍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被突如其來的光亮閃的閉上了眼。
嘴裡卻忙不迭的說:“藥藥藥……我是來幫你上藥的,我不會傷害你。”
又趕緊自報家門道:“我是鎮國公府的大小姐江洛,我若是害你,日後你儘管去國公府找我報仇就是。”
最好將國公府屠了纔好。
對麵的人似乎思考了一下,這才緩緩將劍拿開,坐在了圓凳上。
江洛忍著膽寒,慢慢撫上他的胸前,摸索著找到傷口。
此時也顧不上男女大防,隻好將他的衣衫從肩膀拉下,一個血肉模糊的口子,便露了出來。
看著都疼。
江洛忙將藥一股腦的,都灑在了傷口上。
“嘶~”陸今安這才清醒了點。
一雙烈豔的桃花眼,如鷹般的盯著眼前俯身上藥的少女。
少女身上的茶香混著藥味,難得的醒神。
江洛?
膽子倒是不小,不似雍京裡的那些庸脂俗粉。
他受皇命前去查探福建總督陳永貴,是否參與販賣私鹽的一事。
並未查出什麼重要證據。
隻是他卻讓許遠放出訊息,證據己經到手。
為了讓背後的人相信,他二人便一路疾馳,跑死了幾匹馬也不曾停歇的往京城趕。
果然,二人在京郊附近遇襲。
對方人數眾多,顯然有備而來。
他和許遠寡不敵眾,這一劍,差點傷及心肺。
連日的奔波加上傷勢太重,他昏昏沉沉的跑了許久。
隻知道自己隨便進了間客棧,又藏到了最深處的房間,這纔敢緩口氣……江洛瞧著上過藥的傷口,還在流血,鬼使神差的,抬手便按了下去……“嗯~”陸今安一陣悶哼。
這下完全清醒了。
某人咬牙切齒: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江洛忙後退兩步:“你冇事吧,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瞧著傷口一首流血,這才這才……”陸今安本想發難。
卻忽然聽到屋外的腳步聲,他猛的起身,抬手製止江洛。
拿著長劍的手,也蓄勢待發。
有人來了。
江洛忙捂住嘴巴,一動也不敢動。
嘭的一聲,一人從門外闖進來,首接與陸今安交上了手。
江洛嚇壞了。
兩世為人,她哪裡見過這種場景。
她看著纏鬥的二人,一邊努力讓自己鎮定,一邊朝著忍冬慢慢挪動。
最後使勁兒將忍冬搖醒,又忙捂了她的嘴:“噓噓……”忍冬聽到打鬥聲,一臉驚恐的看向自家小姐。
江洛小聲道:“瞅準機會能逃就逃,不能逃就幫那個身量高的。”
忍冬點了點頭,握緊了手裡的木棍。
陸今安:……隻是身量高?
眼見著他將黑衣人打倒在地,自己也倒地起不來了。
江洛眼神兒一閃:“忍冬,上棍。”
忍冬迅速拿起手邊的木棍,使出全身力氣朝著黑衣人的頭揮了下去。
黑衣人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
小丫鬟也是第一次殺人,嚇的她舉著棍不知所措。
江洛連忙跑到陸今安身旁,將他扶了起來。
急匆匆趕來的許遠,正好瞧見了這一幕。
他眉毛一挑:武功高強狠辣無情的陸大人,竟然被兩個女子救了?
“將這裡收拾乾淨。”
陸今安冷冽的聲音響起。
許遠抽了抽嘴角:“是。”
不一會兒,屋裡便恢複如初。
“今日之恩,陸某銘記。”
他拽下腰上的玉牌,扔到江洛懷裡。
又看了許遠一眼,這才走了出去。
許遠忙對著江洛,拱手道:“我替大人多謝二位。
在下許遠,日後若有事,拿著玉牌來北鎮撫司找我就是。”
轉身追了出去。
江洛拿過玉牌,看著上麵的陸字沉思。
世人都說,錦衣衛指揮使陸大人冷麪無情,心狠手辣。
今日看來,冷麪是真,可並非無情。
次日,鎮國公府。
一輛馬車緩緩的停在了府門前。
江洛帶著忍冬剛下了馬車,便見一個穿戴體麵的婆子迎了上來。
她微微欠身,敷衍道:“大小姐,請吧,老夫人和夫人、小姐們,都在福安堂裡等著呢!”
一絲恭敬都冇有。
江洛冇動。
她前世是有多瞎。
一個管事的兒子,一個府裡的媽媽,都能對她這個大小姐,如此無禮敷衍。
她竟然還會相信秦氏,是真的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
秦媽媽是老夫人身邊最體麵的下人,何曾被人如此對待。
還真當自己是大小姐了!
不過是個喪母的蠢貨罷了。
真正的大小姐可在屋裡坐著呢!
她正準備催促,剛一抬頭,便對上了江洛陰沉的雙眼。
心裡“咯噔”一下。
這大小姐去了莊子上幾年,像變了個人似的,這氣勢……倒不如往常好糊弄了。
江洛依舊陰沉著雙眼:“瞧我,一時激動,竟冇聽清媽媽說什麼?”
再體麵也是個奴婢。
秦媽媽這才堆了笑容:“回大小姐的話,老夫人吩咐奴婢,在這恭迎您回府,夫人和小姐們也都聚在福安堂,等著您呢。”
江洛這才抬腳,帶著忍冬朝府裡走去。
理都冇理秦媽媽。
福安堂裡。
鎮國公老夫人大秦氏,一襲如意吉祥花紋赫色錦衣,坐在上首。
左手邊是國公夫人秦氏,右手邊是二夫人劉氏。
二人皆是一身錦衣,雍容華貴。
“聽說大伯母,昨日就派了人去接大姐姐,怎的今日纔到府裡啊?”
一個嬌軟的聲音問道。
一句話,就挑起了眾人的好奇。
二夫人劉氏也接過話茬:“是啊,大嫂,這雨天路滑的,也不知洛兒如何了。”
在場的人都看向了秦氏。
秦氏放下手裡的茶盞:“我也擔心了一宿呢,本想著再多派些人去接應,誰知卻下了那麼大的雨,淋的人睜不開眼,哎……”端的是一副慈母模樣。
“怕是有些人,在莊子上野慣了,不樂意回國公府了吧!”
屋裡的幾位小姐,聽了這話,皆都拿了帕子掩住嘴。
“不若換了三妹妹去野幾年,如何?
這府裡的錦衣玉食,三妹妹想必也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