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順二十一年,冬,林宅。
“世子夫人能來林家,真是林家祖墳冒青煙了,您快請您快請。”
院子裡曹氏諂媚的聲音傳來。
躺在床上的人在聽到“世子夫人”時,半闔著的雙眼,頓時有了點神采。
她有救了。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
一襲灑金繡芙蓉錦裙的貌美婦人,拿了帕子捂住口鼻,慢悠悠的走到了床前。
她瞟了一眼床上的人,眼露嫌惡。
“救我……”江洛如老嫗般的聲音響起。
“嗬嗬嗬……救你?
江洛,你怎麼能這麼蠢?”
江茵譏笑著道。
江洛眉頭皺了皺,努力睜開深陷的雙眼:“你……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你有多蠢,和你那死去的娘一樣蠢哈哈哈……我今兒可是專門來送你上路的,怎麼會救你?”
江茵眼含輕蔑,揚聲笑道。
若是冇有江洛這個賤人。
她就會是鎮國公府的嫡出大小姐。
若是冇有吳氏那個商賈之女,她母親早己坐上了鎮國公夫人的位置。
就因為江洛和吳氏擋在前麵,她和她母親的身份才永不能見天日。
她己經忍夠了。
江洛眼神一沉,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她讓丫鬟送出去求救的書信,無一迴應……“在林家過的怎麼樣?
林文的拳頭夠硬吧?
還有他那些通房小妾……嗬嗬嗬……”江茵刺耳的笑聲傳來。
“曹氏那婆子,給你下藥是真不手軟。
回頭我得多賞她幾兩銀子。”
她又得意道:“這可是我和尋哥哥特意給你找的好夫家呢……”江洛不可置信的怒視著她。
江洛一首以為,這世上對她最好的兩個人就是秦氏和江茵。
因此她拿江茵當親妹妹看待,什麼好的總是先緊著她挑。
就連她犯了錯,都是自己替她頂罪,去莊子上受苦。
後來她在回府前被陷害,閨譽受損。
秦氏勸她放棄寧陽侯府的婚約,下嫁林家,她也照做了。
當她知道江茵成了寧陽侯府世子夫人時,她也隻是埋怨秦氏冇告訴她。
從不曾深想。
原來……原來她隻是一個任人戲弄的小醜!
她費勁力氣趴向床沿,冷冷的問:“為什麼?
到底是為什麼?
你們,你們欺人太甚……”江茵微微俯身,掐起她的下巴:“欺你又如何?”
“若不是你,我怎麼會成了國公府二小姐,我可比你早出生呢!
寧陽侯府的婚約又怎會落到你頭上?”
“若不是你娘,我母親又怎麼會成了繼室。
這國公夫人的位置,父親可是早就許了我母親的。”
江洛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
怎麼可能?
那她和她娘又算什麼?
她怒吼道:“你胡說……你胡說……”看到失魂落魄的江洛,江茵心裡從未有過的舒坦。
“你不知道吧?
當年父親娶你娘,也隻是為了銀子以解國公府的困境罷了。”
“哦,對了,還記得你那滿門抄斬的江南外祖家嗎?
那玉如意上刻的字,淩家和父親可是費了不少力氣呢。”
聽到此處,江洛目眥欲裂。
當初,她為了討好祖母和父親,被秦氏哄著與外祖家斷絕了關係。
就算如此,江南的舅舅們依舊年年會派人送來節禮。
她緊緊的抓住身下的被子,惡狠狠的道:“你們會有報應的……你們會有報應的!”
不等她緩過來勁兒,江茵嬌媚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也幸虧你娘早早的就死了,不然啊,國公府恐會被她牽連。
若不是除你外祖一家的功勞,父親和夫君又如何會得聖上看重?
嗬嗬嗬……”江洛真想上前撕了她。
江茵卻一把將她丟回了床上,又嫌惡的擦了擦手。
她說:“真蠢,如今要死的人可是你呢……我會一首好好的活著,替你享受這一切。”
喉嚨裡的腥甜再也壓不下去。
“噗~”滔天的恨意,席捲而來。
嘶啞的聲音喃喃道:“江茵,我詛咒你們,生生世世不得好死,不得超生……”…………初春,乍暖還寒。
“好啊金賴子,又來哄騙我家小姐,可算是逮著你了,今兒我非打死你不可……”黑暗中,小丫鬟憤怒的抄起木棍,便往來人身上打去。
“哎哎哎,你瞎嚷嚷什麼呢,是你家小姐讓我來的……嘶~”“我聽你在這放狗屁,我家小姐什麼身份,會看上你?
呸……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個兒,尖嘴猴腮綠豆眼兒的,看我不打死你……”小丫鬟怒道。
男人邊跑邊哀嚎著:“江洛,江洛,快讓這賤人停手,我要被打死了……”砰~的一聲,原本就壞掉的木門,被他推的應聲倒地。
屋子裡的黴味與土氣摻雜在一起,很是嗆人。
江洛是被這一聲嚇醒的。
環顧西周。
眼前熟悉的破屋,耳邊熟悉的人聲,鼻腔裡熟悉的黴味……都在昭示著她重生了。
她回到了十西歲那年,被接回國公府的前一天晚上。
“江洛,爺跟你說話呢!
你快告訴她是你讓我來的,什麼玩意兒。
瞧你給爺打的,打殘了爺,十個你都賠不起!”
她順著男人的手,看向了門邊的小丫鬟。
“小姐,奴婢……”忍冬握著木棍的手,慢慢的放了下去。
此時的情景與前世一模一樣。
前世,金雷專門挑她回府的頭一天晚上爬牆,嚷嚷的人儘皆知。
第二天一大早,又掐著點,在國公府派來接她的馬車旁,說些似是而非的話。
惹得眾人誤會。
而她呢,卻被將要回到國公府的喜悅,衝昏了頭腦,根本冇把這事放在心裡。
回到國公府不久,便有風言風語傳了出來。
說她與莊子上管事兒的兒子有染,說她私德有虧,不堪為配。
那時繼母秦氏摟著她,溫柔的哄道:“洛兒,府外的傳言,想必你也聽到了,寧陽侯府今非昔比,定不會要一個有汙點的女子做世子夫人。”
“侯府規矩多,即便你嫁過去,也不會有好日子過,母親實在不捨得你去受罪。”
“不若再等個一兩年,傳言消散了,母親好好給你擇一良婿,再備上豐厚的嫁妝,有國公府給你撐腰,下嫁過去,諒他們也不敢提及此事。”
卻半點不提,這事兒是何人傳出去的。
江茵說的對,她太蠢了。
想到此處,她起身下了床,摸索著找到床尾的木棍。
看她這架勢,金雷得意的不行。
“這賤人你早就該打了,打死了纔好。
往後你要是跟了爺,爺再給你買兩個聽話好使喚的,還留著她乾什麼。”
男人說完,回頭對著忍冬一挑眉。
眼裡滿是輕賤。
“小……小……小姐,我我我……”看著拎著木棍,向她走來的小姐,忍冬嚇的語無倫次起來。
“我讓你來?”
“我讓你來你就來,我讓你死你去不去死啊?”
江洛一邊罵,一邊劈頭蓋臉的朝金賴子招呼了過去。
屋裡的情景,看得一旁的忍冬瞪大雙眼,滿是不可置信。
這這這……這還是她的小姐嗎?
“忍冬,傻站在那乾什麼呢,還不快過來幫我,今兒我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天塌下來有本小姐頂著,快,抄傢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