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宛慣來將她當做角落裡的臭蟲、鼠蟻。
偶爾在莊子外遇上,也隻作看不見,目不斜視。
這會,怎會上她院子?
“長姐。”
沈梨恭敬上前行禮。
沈宛狠狠攥緊手心,指甲陷入肉裡。
小賤人就是用這副,裝乖、裝順的樣子,輕易騙過了所有人!!
她回神,上前親親熱熱地挽上沈梨手肘,“往日妹妹在莊子上,咱們姐妹也無甚機會好好在一處相處。”
“這日後你我同處侯府,還是需多多相處纔是。”
沈宛羞澀地笑了笑,“我的身份……我怕礙了母親的眼。”
“母親最是和善人,自也是將你當做親生的一般。”
“妹妹切莫多想。”
沈宛笑得溫婉得體,釋放出善意。
沈梨探究地看著她。
今日的沈宛,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她雖然長期生活在莊子上,對將軍府的幾個主子卻也頗有瞭解。
沈宛性子高傲,目下無塵。
又被嫡母嬌慣。
不過沈宛貌美,規矩也學的不錯。
走出門,尚且能裝裝樣子,騙騙人。
其實內裡淺薄,空有美貌,一片荒蕪。
然而眼前的沈宛,周身似乎縈繞著一股……隱隱的戾氣?
沈梨眼底閃過一道暗芒。
沈宛身上,似乎發生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又或者,她知道了一些東西?
“我原以為長姐不喜我……”“卻是我想差了,原來長姐對我竟這般好!”
沈梨一臉感動的回握住沈宛胳膊。
眼皮微微闔起。
隱蔽眼底陡然升起的隱隱興奮。
不過……還是不夠呀!
沈宛還需快快成長纔是!
畢竟……勢均力敵,玩起來纔有意思!
沈宛纔不至於,那麼輕易地,一下子就被她玩死了!
二人並排走著。
沈宛忽然有一種,被毒蛇盯上了的黏膩感。
她隱晦地暼一眼沈梨。
她麵前,不就有一條毒蛇!
一條隱藏極深,極擅長扮乖做戲,處心積慮,試圖謀害她的毒蛇。
“咱們姐妹血脈相連。”
“長姐心裡,自然是極喜愛你的。”
沈宛麵上,笑得越發親切隨和。
隻是這次,她重生了!
重生在一切還未發生的時候!
早早便知曉對方真麵目。
這次,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沈宛按捺著心底潮湧的恨意。
她的複仇纔開始,就從此次定親……上一世,家中同樣安排了,與柱國侯府的這兩樁婚事。
沈宛嫁侯府世子謝無端,為世子夫人。
世子謝無端長相俊美,文韜武略,樣樣出彩。
又是未來侯府主人。
前途大好。
雖然為人性子上,略微清冷了些。
仍舊是京中閨閣女子眼裡,炙手可熱的貴婿。
沈宛上一世摘得這朵高嶺之花,初時心中自然十分得意。
熟料,新婚之夜卻是她淒楚一生的開始。
洞房花燭夜。
謝無端幾近殘冷的告知她,他心中己有摯愛。
此樁婚事非他所願,他不會愛她,亦不會碰她。
幾經查探,她才知曉,新婚夫婿竟對寡居的長嫂蕭氏有那等隱秘心思。
雖然礙於綱常倫理,二人無法真正在一起,他也要為對方守身如玉。
沈宛難以置信,鬨得侯府天翻地覆。
鬨冇了侯夫人蘇氏的歉疚。
在再一次對蕭氏出手時,被謝無端發現,被他親手關入家廟裡。
她又在家廟裡咒罵了一年,瘋癲了西年,最後終於淒淒慘慘地死在家廟裡。
這之中,自然也少不了她的好妹妹在裡麵推波助瀾,興風作浪!
而沈梨,嫁的庶子謝無痕。
婚前明明是個混不吝。
卻在成親之後,像換了個人似的,改頭換麵,煥然一新,奮發上進。
不僅對沈梨處處細心嗬護,還在一年後,中了榜眼,入了翰林院。
雖然隻是小小的六品翰林院修攥。
眾所周知,翰林院幾乎就是日後的天子近臣。
謝無痕果然不負眾望,一路高歌猛進。
很快便被委以重任。
與此同時,他婚前婚後的轉變,以及寵妻無度的事蹟,被眾人所津津樂道。
最後,更是在聖上駕崩前夕,己經是朝廷重臣的謝無痕被爆出,其乃聖上在民間所生的皇子。
接下來,便是謝無痕被封太子,聖上駕崩,謝無痕登基……謝無痕登基後,頒發的第一道聖旨,便是敕封髮妻沈氏為皇後。
謝無痕甚至做出,當眾許諾,此後後宮不納一色的驚人之舉。
沈宛重生之時,鎮國將軍府己然與柱國侯府定下親事。
她若貿然提出換親,母親斷然不能同意。
重生這般詭異之事,她又無法訴諸於口。
不過不打緊,想起自己背地裡的安排……沈宛臉上浮現得意。
這一世,所有的寵愛,以及那尊貴無比的身份,還有無上榮耀,隻會是她的!
屆時,她的仇人們!!!
她的好妹妹!
還有……同樣騙她甚深的!!
她的好父親!!!
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她萬分期待,當那一天到來,她親口告知沈梨所有真相時,她的好妹妹會是何種表情?
想必,定然精彩極了!
沈宛臉上神情變幻莫測,憎惡、得意,兼而有之。
“嗬”,沈梨看的有趣,輕笑出聲。
沈宛蹙眉,“妹妹笑什麼?”
沈梨抿著唇,“我隻是忽然想起,曾聽過路商人提起過一個趣聞。”
沈宛感興趣的追問,“是何趣聞?”
“妹妹可願意說與長姐一聽?”
沈梨奇特的暼她一眼,說道:“我曾聽過路的商人說起,在遙遠的南蠻之地。”
“雨林多煙多瘴氣的叢林裡,生長著一種奇異的雌性守宮。”
“這種奇異的雌性守宮,會跟隨著周遭境況的變換,而變換膚色。”
“從而隱藏自己。”
“在最合適的時機,給予獵物最致命的一擊。”
沈宛此刻的表情,就像那奇異的守宮一樣有趣。
令她蠢蠢欲動的很想要……切開沈宛的腦子,看看她的腦子,是否和她的表情同樣有趣!
沈梨平息著心底異動。
等等……再等等……好玩的獵物……要慢慢玩弄,纔有意思!
“長姐覺得有趣麼?”
沈梨靦腆的笑問沈宛。
沈宛暗暗惱恨,小賤人竟然敢暗諷於她!
麵上不露聲色的道:“世上竟有此等奇事?”
“果然有趣極了。”
沈梨微訝,沈宛真長進了?
她眯起眼,神色古怪,笑得開心極了,“是呀!
的確是……有趣極了呢!”
***將軍府紅綢高高掛起。
主院人來人往,熱鬨非凡。
親眷好友,以及相熟的世家夫人,閨閣好友,都來為沈宛添妝。
新城郡主精心為沈宛的準備的一百二十抬嫁妝,也早早在院子裡,一字排開。
滿滿噹噹,琳琅滿目。
都是珍寶珠翠。
還有銀票,鋪子,田莊之類的值錢玩意。
兩相對比之下。
沈梨稀稀拉拉才整理出來的的三十六抬嫁妝。
要多寒磣,就有多寒磣。
依新城郡主內心的想法,便是連一抬嫁妝都不樂意準備。
首接一副嫁衣打發出去了事。
隻是這小賤人,與阿宛同日入侯府。
為了麵上不至於太過難看,使侯府對阿宛生出想法。
才咬牙在侯府庶子送來的二十抬聘禮上,額外添了十六抬嫁妝,一共三十六抬嫁妝。
也都是些,屏風妝匣,布匹銅鏡之類,表麵光鮮,內裡空泛的東西。
便是侯府庶子送來的二十抬聘禮裡頭,也有不少都是糊弄人的玩意。
庶子在侯府不受寵,自然也不會認真準備。
將軍府下人都知道,府上二小姐被幾位主子所厭棄。
在籌備婚事上,也時常多有怠慢。
沈宛將一切看入眼裡,拿著一副金絲嵌玉鎏金點翠頭麵來為沈梨添妝。
“長姐挑選許久,還是覺得這副頭麵與妹妹最合適。”
“妹妹快試試看。”
沈宛笑意盈盈地拿出一支祥雲嵌碧玉頂簪,要替沈梨試戴。
沈梨麵上笑著,心下瞭然,沈宛必有古怪。
果然便見,沈宛伸出的手忽然頓住,然後,狀似懊惱地說道:“哎呀,長姐差點忘了。”
“這套頭麵是前些年皇後孃娘賞賜下來,明言賞給給將軍府嫡女。”
“妹妹你……”,沈宛一臉抱歉地看著沈梨,麵上欲言又止。
沈梨差點笑出聲,她還是高估了沈宛。
“既是皇後孃娘賞的,長姐自該好好待它。”
沈梨笑眯眯的說道。
沈宛狐疑地看著她,“妹妹不喜歡?”
沈梨:“自然喜歡。”
沈宛:“那妹妹不生氣?”
沈梨一臉莫名,“為何要生氣?”
沈宛見她真的不生氣,氣呼呼的抱著頭麵離開了。
沈梨低眉淺笑,沈宛的手段一如既往的粗糙幼稚。
不過……格外的有效呢!
跳蚤雖小,可老蹦到到人跟前,也就……格外令人厭惡了!
沈梨麵上笑得愈發溫柔。
縫製嫁衣的繡花針,像是冇有知覺,不知道痛似的,瘋狂紮著指尖。
鮮血滴在嫁衣上,開出妖冶之花。
沈梨含著指尖,心底暴虐稍退。
待在嫁衣上落下最後一針,時間一轉,到了大婚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