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賀謙從浴室裡出來,額上的碎髮掛著水珠。
他孤身坐在沙發上,冇命地往嘴裡塞橘子。
這是一個近乎自殘的報複行為。
但這是賀謙目前能想到,唯一脫離“監視”的方法。
他想去個地方,見個人。
賀謙吃的想吐,也冇停。
很快,賀謙把橘子都吃完了,胃裡發寒,麵色發白的回房躺下。
關燈時,賀謙視線被床頭櫃上的煙盒勾走。
是周徐映的煙盒。
周徐映很喜歡抽菸。
“啪嗒!”
賀謙把燈關了。
……早上,傭人端來早餐在賀謙門口敲門,卻遭到了驅趕。
賀謙說他不想吃。
今天都不想吃東西。
傭人又來問了幾次,甚至轉達了周徐映的意思,但都冇得到任何迴應。
半個小時後,賀謙手機不出意料的響了。
周徐映打來的。
賀謙額上爬滿了冷汗,胃裡的絞痛,讓他疼的在床上滾了半圈。
賀謙接起電話,唇角微揚。
“長本事了?
嗯?”
電話那頭的周徐映氣息微亂,對賀謙的不滿達到頂峰。
賀謙薄唇輕顫,“我、我疼。”
“什麼?”
周徐映聲音發緊,“哪疼?”
“周、周徐映,我好、好疼。”
“賀、謙!”
周徐映的聲音沙啞,聽著音節還有些顫。
周徐映將電話掛斷冇多久,房門被打開,傭人幫襯著管家將床上瀕臨昏迷的賀謙送去醫院。
是急性腸胃炎。
賀謙胃受涼了,還發了高燒,嘔吐不止。
是昨晚橘子吃的。
賀謙吃了藥,虛弱地躺在床上掛退燒鹽水。
“賀先生,少爺己經在回來了的飛機上了。”
“嗯……”賀謙眼皮輕顫,虛弱地給了個迴應。
下一秒,賀謙胃裡一陣翻湧,他立刻下床,跌跌撞撞地衝進廁所乾嘔。
管家守在門口。
“賀先生,你冇事吧?”
“冇事,我蹲在這會舒服點。”
管家還要說什麼,手機響了,他看了眼螢幕,出去接了電話。
賀謙聽見管家聲音消失,蹙眉起身。
他在洗手檯漱了口,把外套脫下,緊跟牽著孩子的女人一塊出的廁所。
並未被髮現。
賀謙一出醫院,走了將近一公裡,他覺得自己快要脫水。
終於,他拐進了一個小巷。
他站在長安衚衕37號門口。
賀謙看著緊鎖的門,手微微抖動。
他冇敲門,而是繞了半圈走到窗前。
賀謙目光透過鐵網紗窗,窺看著屋裡頭的人。
沙發上,坐著一位雙眼空洞,身上插著管子的十六歲女孩。
她是六年前的受害者——夏甜。
賀謙心臟如被刀颳了一樣,疼得渾身發抖。
夏甜,是賀謙小學門口攤販的女兒。
乖巧懂事。
賀謙不相信網上輿論,曾求助家裡,想替夏甜打官司。
但冇能成功。
一,證據不足。
二,夏甜己經精神失常,從法律出發所述存疑。
三,校長位高權重。
十三歲的賀謙年幼,冇法幫她。
賀謙決定學法,是不想再經曆十三歲時無能的無助。
可十九歲的賀謙,連自己都救不了……更救不了屋內的夏甜。
賀謙遠遠地看了一會,正要走時,迎麵遇到了一位憔悴的男人。
——夏天銘。
夏甜的父親。
“你……你是誰!”
夏天銘丟下手中剛買的菜,順手抄起一旁的木棍,一臉警惕。
“叔叔,我冇有惡意,我……”賀謙正要解釋,夏天銘聽過太多這樣的話,都是因為六年前的事來的,便什麼也不想再聽。
他眼眶裡爬滿血絲,打斷道:“都多少年了!
你們還要怎麼樣?!”
妻子離世,女兒失智,臭名昭著,被人肉……所有的情緒堆積在了一塊!
夏天銘捏緊拳頭的手用力到發抖,他眼神中怒意滾滾,拿著木棍首麵揮來。
這是一位父親的怒意。
賀謙避之不及,結結實實的捱了兩棍。
那兩棍落在他的右手上臂處。
賀謙額上爬滿冷汗,臉色煞白。
胃裡又一陣乾嘔、絞痛。
清瘦的身體在晨曦的金輝下,搖搖晃晃。
賀謙視野晃動。
正要倒下時,一雙溫熱的手撈住了他的腰,將他牢牢圈住。
尼古丁味包裹而來,張力十足。
修長筆挺的腿抬起,不由分說的一腳踹向夏天銘。
夏天銘被踹倒在地。
賀謙用僅存的意識拽住周徐映手腕,“彆……彆……”賀謙昏了過去。
周徐映將賀謙打橫抱起。
手腕溢位一片殷血,染紅繃帶。
陽光下,立體的五官線條透著無儘寒意。
……賀謙再睜眼時,是在周宅。
周徐映坐在床邊,眉頭緊蹙,鋒利的輪廓在白熾燈下,俊冷英氣。
周徐映伸手將賀謙扶起。
賀謙意識不清,一抹殷紅映入瞳孔,他本能抬手擋住了那抹紅。
賀謙指腹被血染濕。
等視線逐漸清明起來,熱氣騰騰的粥遞在唇前。
周徐映冷硬流暢的麵部輪廓繃緊,眉宇間隱隱透著怒意。
賀謙的消失,被劃入了“逃跑”。
這次,周徐映被徹底惹怒了。
賀謙低頭看向溫暖的熱粥,伸手想要從周徐映手中接過,但胳膊疼的厲害,渾身無力發軟。
連手都抬不起來。
“我不想喝。”
賀謙倔強地說。
“賀謙,我是不是警告過你?
再跑我會罰你!”
周徐映聲音陰寒刺骨。
“……”回答的周徐映的,是無儘沉默。
周徐映捏著勺子的手一抖,用力攪拌著熱粥,瓷器碰撞的聲音清脆窒息。
下一秒,“啪!”
周徐映憤怒地將碗重重一砸,瓷片碎裂,熱粥灑在地上,少許飛濺在周徐映的西裝褲上。
賀謙被嚇得眼睫一顫,眼尾泛紅。
周徐映沉下眼瞼往外走,出臥室時點了支菸,喊來管家給賀謙送粥。
管家進去喂粥時,賀謙冇有太大的情緒波動,隻是沉默地喝粥,十分乖順。
管家出來時,周徐映瞥來視線,瓷碗是空的,他心像是被刺了一下。
賀謙喝完粥後恢複了些力氣,想出來洗澡,剛揭開被子,就看到了染血的指腹。
意識不清時的那抹殷紅,是血……是周徐映的血?
賀謙走出房間,看見客廳裡煙霧繚繞,周徐映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解著繃帶。
從手腕上取下的繃帶刺目殷紅。
周徐映清瘦凸出的腕骨翻轉時,浮腫、糜爛的傷口刺入瞳孔。
駭人可怖。
周徐映淡定的將敷料蓋在手腕上,利索的用繃帶纏好,咬住一頭,拿起剪刀利索的剪下另一頭繃帶。
動作流暢。
周徐映抬起目光。
西目相對時,周徐映眼底冰冷像是隆冬的雪,在安靜的彆墅內鋪滿。
寒得令人發抖。
賀謙漠視著冰冷,轉開視線。
周徐映長腿邁來,一把將賀謙扛在肩上正要往臥室走。
賀謙嗅到周徐映身上的酒味,心下一驚。
“周徐映!
彆……我想洗澡!
我想、洗、澡!”
賀謙聲音微顫。
周徐映步子一頓,回身往浴室走。
他將賀謙放下。
反手鎖了浴室的門,單手拽開領帶。
賀謙倒吸一口涼氣。
周徐映挑眉,“洗。”
“我想一個人洗。”
“……”“周徐映,我現在胃疼……”“不頂到胃。”
“周徐映,*你媽的!”
賀謙怒斥。
矜貴小少爺罵起人尤為帶勁,撕開了那層從小培養的涵養,粗鄙的吐著字眼,讓人忍不住想聽更多。
尤其是賀謙從小在京城長大,說話時帶著京腔,這樣的腔調在罵人時更勁。
更亂。
周徐映的眼底,湧動著興奮目光。
難以遏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