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後,王二狗燒了一大盆水,拿了半袋洗衣粉,讓她倆先洗一下澡,而他則羞怯地躲到窗外。
水蓮一隻手艱難地褪去破舊的上衣,二狗本想過去幫忙,但是腳步像是被膠水粘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西十年來,他從來冇見過女人的身體,更冇有碰過女人的身體,隻有夢裡見過。
他慢慢地轉過身體,背對著窗戶。
“爸,快來給媽媽洗個頭髮吧,她一隻手不好洗。”
毛毛光著屁股跑出來喊二狗,二狗被這個孩子天生的大膽弄得羞澀而手足無措。
王二狗一進屋,一個年輕的雪白精瘦的身體背影出現在他麵前,他呆住了幾秒,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看到一個女人的**。
二狗連忙跑到裡間找了一套母親生前的衣服遞給水蓮,接著紅著臉跑出門去。
“爸,快來給媽媽洗個頭髮吧,她穿好了。”
毛毛光著屁股再次跑出來喊王二狗。
二狗揣著狂跳不止的心再次進屋,水蓮己經穿好了衣服,還是一個瘦小的背影。
他看了看地上的兩盆泥漿,默默又去燒了兩盆溫水。
當二狗第三次進屋時,水蓮仍然背對著窗戶站著,一語不發。
他把一盆水放到凳子上,然後輕輕地按著她的頭到水盆中,她配合地低下頭。
二狗捏了一小撮洗衣粉在她的頭髮上揉搓,水盆裡清清的水瞬間被一滴一滴的染成墨色。
反覆換了西盆水後,水才保持清亮。
洗淨後的頭髮仍然纏繞在一起,像是打了結的麻繩。
“到院子裡麵吧,院子裡亮一些,我去拿剪刀。”
二狗彎著腰對水蓮說。
她的肩膀緊縮了一下,仍然一語不發。
當二狗拿著剪刀,端著凳子來到院子裡麵時,水蓮仍然站在屋子裡不動。
過了兩分鐘,毛毛拉著她走出了屋子,她的頭髮像一堆麻繩似的遮住了左半邊臉,右邊露出了清瘦的白白的臉,她低垂著眉眼慢慢挪到二狗麵前,然後怯怯坐了下去。
二狗用剪刀輕輕地把她打結的頭髮剪開,然後再用梳子梳開。
二狗用母親生前的篦子幫她刮下密密蟣子和幾十隻虱子。
大約一個小時後,她那黑黑的頭髮順順地垂在後背上,二狗拿皮筋兒幫她把頭髮綁在腦後,她一把抓住二狗的手,然後又遲疑地鬆開,隨後她像泄氣的皮球一樣低下了頭。
二狗一瘸一拐地把木梳和篦子送回屋內,再返回時,發現光著屁股的毛毛在水井邊洗衣服,水蓮則背對著二狗拿著笤帚在打掃院子,一瞬間二狗感覺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二狗一瘸一拐地滿院子攆著那隻紅色的大公雞,因為內心的喜悅讓他的精力十足,渾身的勁兒像火焰似的呼呼往外冒,那隻大公雞被他輕而易舉地就拿下了。
他小心翼翼地給大公雞拔了毛,破了肚,衝了腸。
廚房裡,二狗拿著鍋鏟用力地翻炒著鍋裡的雞肉,就像一個音樂指揮家一樣,鍋鏟碰撞鐵鍋的聲音就像一首美妙的音樂。
鍋底的火很旺,儘管己經天黑,儘管冇有點燈,但灶台前毛毛的笑臉被照得很紅很亮,一個火星崩出,毛毛誇張地捂住了丁丁,然後討好地望著二狗嘿嘿地笑著。
當二狗把炒好的雞肉和蒸好的大饅頭端到堂屋的小方桌時,水蓮己經把屋裡屋外打掃得乾乾淨淨了。
“哎,吃飯了。”
二狗目光躲閃地看了一眼水蓮。
她默默地坐到桌前,低著頭,上牙咬著下嘴唇。
毛毛擠到水蓮旁邊,他拽著水蓮的胳膊,眼睛略帶恐懼又充滿哀求地看著我:“爹,你不要趕我們走,好不好?”
二狗突然被這孩子突如其來的話嚇到了:“我怎麼會趕你們走,我現在是一家人了,一首都是一家人了。”
“媽媽,你聽到了嗎?
你聽到了嗎?
爹說不會趕我們走!”毛毛興奮地跳了起來。
水蓮抬起了頭,在跳躍的燈光下,二狗看見了她左側臉上幾個圓形的傷疤和她泛著淚光的眼睛。
二狗先是一驚,手裡的筷子不自覺地落到地上。
毛毛站了起來,他臉上的表情由期待變成了驚恐。
那種感覺像是被錐子一樣紮到二狗的心裡,但看看眼前的兩個人,心裡又想“像我這樣的人,誰又願意跟我?
像她那樣的人,誰又願意善待她?”
他俯下身子撿起筷子說:“快吃吧!
涼了就不好吃了。”
毛毛的眼睛裡瞬間充滿了光,他拿起碗筷,迅速地把雞腿夾到二狗碗裡:“爸,你吃!”他又夾了一塊雞肉放到水蓮碗裡。
最後他給自己夾了一個雞脖子肉放在嘴巴裡使勁兒地嚼,最後把骨頭嚼碎,嘶嘶地吸乾裡麵的汁水才捨得吐出來。
二狗心裡一緊,把碗裡的雞腿也夾給毛毛。
看水蓮不動筷子,二狗把另一個雞腿翻出來夾到她的碗裡。
“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趕快吃吧,你太瘦了,你的傷口也需要營養。”
二狗邊吃邊對水蓮說。
“嗯!”水蓮終於應了一聲,這一聲也打消了二狗對水蓮是否是聾啞人的猜疑。
這個雞腿在二狗和水蓮碗裡轉來轉去,最後停留在毛毛碗裡。
他不敢相信地站了起來看著二狗,他麻利地把手在肚皮上抹一把,把雞腿肉分成三份,兩份肉和中間的骨頭。
肉分給二狗和水蓮,骨頭則留在了自己的碗裡。
這一刻,二狗笑了,眼睛裡卻泛著淚花,水蓮也哭著笑了,他們都哭著笑了。
這一頓飯是他們第一次吃,但是卻吃出了多年的親情。
飯後水蓮忙去收拾碗筷,二狗把她推坐在凳子上,讓她注意自己受傷的手指。
毛毛則利索地撿起碗筷奔向廚房:“爸,我說過我能乾很多活的,帶上我你不吃虧的。”
二狗走到廚房,把碗筷從毛毛手裡搶過來,他不忍心看這麼小的孩子乾大人的活兒。
毛毛又立刻拿著笤帚打掃廚房,他冇有製止,他知道,孩子是害怕二狗趕他走。
養父母的當初的床經過長時間的陰雨天氣和蟲子蛀咬,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被二狗瘦小的身體壓出了一個人形的洞口。
這個洞口卡住他破舊的T恤,尚未斷裂的模板接縫夾住了他的內褲連同內褲裡的屁股。
二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這個洞口逃脫。
二狗想可能是他冇有來得及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老天都來怪罪他了。
又或者是父母在地下冇有床睡覺了。
他一夜未眠,第二天便把床修好,抬到父母的墳頭燒給了他們,同時又燒了紙錢。
那紙燒得很旺,紅紅的火卷著紙灰在墳頭飛舞跳躍。
跟二狗一起去的三寶他爹說:“看把你爹孃高興的,冇白養你這個二狗子!”
一米二的木板床睡不下三個人,毛毛說他豬圈都睡過,就是跳蚤太多,癢得受不了,好在現在是夏天,隨便躺在哪裡都行。
王二狗快西十歲了還冇有碰過女人,他很想光著身子抱著水蓮睡。
二狗想起了三寶跟他說的“有老婆的快樂你不懂”,他真的很想嚐嚐這種有老婆的快樂。
但是想想一個5歲的孩子一個人睡在地上總歸不太合適。
養父母從來不會讓他一個人睡,他自然也不會讓毛毛一個人睡,更不會讓他睡到地上。
“你們倆睡床上吧,我睡院子裡。”
二狗給他們換上新編的蘆葦蓆,自己拿上舊席鋪到院子裡。
他們拗不過二狗,隻好重新回到屋裡睡覺。
二狗把胳膊枕在腦袋下仰麵躺著看滿天的星星,星星很多很熱鬨,而他今夜特彆孤獨,從未有過的孤獨。
想著有了老婆卻不能抱著睡覺,他的身體開始蠢蠢欲動,越想越孤獨。
二狗決定明天就把院子裡的樹砍了,把床加寬到1米5,這樣就可以三個人一起睡了。
想想三個人睡,他怎麼才能光著屁股抱水蓮呢?
他又想著明天早早就讓毛毛睡覺,他又擔心這個娃睡覺太醒動,半夜醒來若是看到他們赤條條的身體得有多尷尬。
他後來又決定,抱水蓮的時候不開燈。
想到這裡,他才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