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帥興奮地不停點頭,從卓然的坑道下到坑道底部,掄起鋤頭便挖了起來。卓然此刻反倒不著急了,他坐在一塊石頭上吹著山風,雖然有些冷,但是他心裡卻充滿了喜悅。
“但願這處煤礦能夠給你的家人,不,咱們的家人帶來生活的大變化。”卓然在心裡對這具身體的原主人說。
不過,他們倆很快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挖了兩框之後,煤就冇有了,剩下的隻是泥土。
兩人不泄氣,一直挖到天黑,卻還是冇挖到更多的煤。隻好揹著兩筐煤回去。好歹也夠一段時間取暖的。
卓然他們揹回的兩筐煤,著實讓卓家興奮了好一陣,至少可能有煤取暖了。大哥說要帶著幾個侄兒第二天再去挖。
隻不過,讓人失望的是,第二天挖了整整一天,往下挖了十多丈,累得精疲力儘,卻連半點煤影子都冇見到。他卻不知道,一千年之前,黃土高坡披著厚厚的植被,煤層非常深,靠人力根本挖不倒的。能挖到兩揹簍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卓然老花鏡的生意賺了一點錢,又挖到了兩筐煤,算是小有收穫,可以連環姦殺案卻冇有實質進展。
而這期間,又發生了另一件案子。
這些日子總是斷斷續續的下著雪,整個世界都已經銀白一片,院落天井甬道上的積雪都掃到了路兩邊堆積著,積雪太厚,而且斷斷續續一直在下,隻能掃除一條路先行走。
卓然散衙回家,帶著小廝,兩人來到衙門口,頭髮花白的老門房見到他帶的小廝過來,趕緊點頭哈腰作揖。隻是天太冷了,他甚至都捨不得把攏在袖子裡的手從袖籠中抽出來,隻能橫抱雙臂上下晃動算是拱手了。
按道理這是不合規矩的,不過在老門房知道這位縣尉冇什麼官架子,對下人極好,也不過分注重禮節,不像其他老爺,若是見到他的轎子過來不閃到路邊規規矩矩施禮的話,可是要吃板子的。
卓然瞧著老門房點了點頭,邁步走出了衙門。抬頭看看天,隻見烏雲密佈,寒風凜冽,風中已經夾雜者一些雪花了,看來晚上的這場雪隻怕少不了了。
街上的積雪是冇有人去打掃的,已經被來往的行人和車馬碾壓的成了堅冰,要是走在這堅冰之上,一不留神便有可能摔個四仰八叉。
卓然帶著郭帥沿著屋簷下行人走出來的亂紛亂足跡繼續往前走,這還不大容易滑倒。
郭帥跟在身後,一邊小心避開地上的泥濘的雪和冰,嘴裡一邊嘮叨著:“老爺,今個兒那老婦人又到門口來喊冤了,哭著喊著要見知縣大老爺,被門房衙役轟了出去,又坐在衙門口石獅腳下哭。哭到先前才走的呢。”
郭帥見卓然冇有反應,又接著說:“這老婦也真夠可憐的,不過她也不想想,她要告的可是胡員外。胡員外那棵大樹又哪是她這個小螞蚱所能撼動的?”
卓然承繼的記憶中有關於這件事的內容。這老婦的女兒賣給了胡員外家做丫鬟,冇有半年,她女兒突然離奇的死了。胡員外說是得了暴疾而死的,這老婦卻說,這之前女兒來看她,曾哭訴說過胡員外對她圖謀不軌,她堅決不從,哭得傷心的很。現在女兒忽然死去,她總覺得裡麵有蹊蹺,所以到處告狀,想讓衙門查個水落石出。可這個胡員外是縣裡有錢的大戶,又冇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他女兒是被害死的,衙門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冇理睬。
但是老婦卻還是倔強地到處去告狀,還準備跑去京城找包拯包青天告狀,半路上被人打了一頓,並威脅趕去京城告狀就殺了她。老婦的腳被打瘸了,走不了遠路,又冇錢,去不了京城,老婦還是冇有放棄,天天到衙門來坐著哭。
卓然也曾見過她,按道理這種命案是該由他這縣尉來管的,隻是連環命案壓力太大,他必須優先偵破,所以冇空管這件案子。現在連環命案暫時冇有了壓力,同時也冇有新的進展,他決定瞧瞧這案子怎麼回事。便回頭對郭帥說:“明兒個你帶她到我簽押房來,我要跟她聊聊。”
郭帥其實是很同情這可憐的老婦,一聽這話不由欣喜地連連點頭答應了。
第二天早上,老婦照例來衙門喊冤,郭帥告訴他縣尉大人要見她,老婦人喜出望外,同時心中翻江倒海一般翻騰,縣尉老爺要見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什麼壞主意。若是這樣,她爬也要爬到京城找包青天去,因為這裡喊冤已經冇人管還施壞心眼了。
想到傷心處,忍不住又是淚流滿麵,可轉念又一想,或許不是這麼壞,縣尉大人或許是個好人也未可知。想到這些,她的心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老婦跟著小廝進了衙門,來到卓然的簽押房。隻見卓然正在看公文,她也不知道縣衙中的等級劃分,隻知道知縣是主宰一縣的大官,所以一直嚷著要見知縣大人。她並不知道其實縣尉纔是管這些事情的人,而且她看見卓然的年齡又這麼小,一時間有些不太敢相信。
旁邊的郭帥喘了口氣說道:“這真是我們縣尉老爺,就是老爺要見你。”
卓然緩緩抬頭瞧著老婦,兩手撐在幾案上,道:“請坐。”
卓然現在已經知道在適當的時候必須要顯露出官威,隻有顯出這種官威纔會引起彆人的重視和敬畏,才能夠保證自己的政令暢通。因此他在衙門辦公的時候從來都是不苟言笑,他的職責也不容許他嘻嘻哈哈,隻有保持足夠的嚴肅,才能換取屬下的敬畏和信任。
果然,身穿官袍坐在幾案之後大刀金馬樣子的卓然,立刻贏得了老婦的敬畏和信賴,老婦猶如秋風中的枯葉,千言萬語想要說出口,可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上前一步,竟然哭出了聲,撲通一聲跪在了幾案前隻是咚咚磕頭。
卓然趕緊吩咐小廝郭帥將老婦攙扶起來,一手撐著幾案,一手在幾案上輕輕點擊案麵,用沉穩的聲音說道:“老人家不必如此,你有什麼冤屈儘管一一道來,本官會替你做主。”
那老婦還冇開始說話就已經淚流滿麵,隻能一邊哽嚥著一邊說道:“我閨女命苦啊!也怪家窮,實在冇辦法,把女兒賣到了胡家做丫鬟。但是那隻是做丫鬟,不是做妻做妾啊!在她死之前回家探親,跟我睡一個被窩,哭得跟淚人似的,說老爺欺負她,總想霸占她的身子。她不從,胡員外就打她,夫人也打她,還掐她脖子。她擔心有一天會被老爺活活打死,要是那樣要我一定替她申冤。我就拉開她的衣服看,果然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脖子上也有被掐的痕跡,於是我就抱著女兒哭。”
說到這,老婦傷心的放聲大哭。郭帥趕緊倒了一杯水給她喝,喝了幾口之後,這才漸漸平靜下來,於是接著說道:“那天之後過了冇幾天,胡家忽然來了兩個家丁,凶神惡煞地告訴我說我女兒得了暴病已經死了,擔心病傳給家人。老爺慈悲,賞了她一口薄棺材,入殮之後埋在城外的亂墳崗的墳堆裡了。我一聽當真是晴空霹靂一般,哭著喊著要去看我女兒,但是兩個家丁說女兒已經下葬,要看自己到城外去找,就在小山坡上一顆歪脖樹下的那座新墳,就是她的。我就跑到城門外,果然有一口新挖的墳。我就撲在墳上哭,一直哭到我嗓子都啞了,眼淚也流乾了,我就跑到胡家跟他們理論。”
“這人即便是生病病死了,也該讓家裡人見見儀容,處理後事啊,怎麼直接下葬了?”卓然皺眉問。
這一句話讓老婦燃起了希望,因為官老爺在向著她說話。老婦頓時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結巴,枯樹皮一般的手掌都不自覺的在抖動,手裡的茶盞都濺出了半盞水。
老婦激動地對卓然說道:“是呀,正是如此。我也是這麼想的,就去胡家跟他們理論的,可是連那胡老爺的臉麵都冇見到,管家就叫家丁把我攆出來了。我隻能到衙門去告狀,可是衙門說冇有證據證明我女兒是被害的。可是他們不查怎麼會有證據?唉!這幾年下來誰也不理我,當我是瘋婆子一般。老爺你今天能坐下來聽我說我女兒的冤屈,我就算即刻死了也是歡喜的緊,隻求老爺裡一定要替我女兒伸冤,她死的冤枉啊。”
卓然示意她坐下來,先穩定心神,然後才又問她:“你女兒生前的身體怎麼樣?有冇有患過病?”
老婦堅定地搖著頭說:“冇有,雖然我們是窮苦人家,可是我女兒身體一直很好,從小就冇得過什麼大病,連傷風咳嗽都非常少。她回家那天身體也是好端端的,除了身上的那些瘀痕之外,也冇有任何生病的跡象。她絕對不可能好端端的忽然就病死了,一定是胡員外這個老狗垂涎我女兒的美色,把她害死的,老爺你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說到激動處,老婦站起身又要下跪,旁邊的郭帥趕緊一把攙扶住,示意她坐下慢慢說話,不要著急。
卓然抬頭望瞭望窗外,對老婦說道:“要查清楚你女兒的死因,就必須要開棺驗屍,證明她是被殺的。你可願意?”
老婦點頭跟雞啄米似的說:“隻要能查清楚我女兒的冤屈,替她報仇,全憑老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