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初散,少室山下行腳商們抵達少室山下。
“爹,那有個神仙!”
鐵衣坐在鐵鋒的肩頭,激動的指向通天的帝休樹,另一隻手抓緊了父親的耳朵,拽來拽去。
“哪啊?”
鐵鋒順勢看去,單手拉住激動的小孩,有點吃力的把住兒子的腿,就算髮育的不好,鐵衣也有九歲了。
“你爹我怎麼冇看見”鐵鋒把鐵衣抱下來放在身前。
“是真的,有個麻袍的男神仙!
可俊了!
他就在那棵大樹上睡覺!”
鐵衣說的真切,放在鐵鋒手臂上的手使勁拍起來。
林緣一行人也抬頭,愣是什麼都冇看見。
“小衣子,你是不是還冇睡醒啊?”
“剛纔那麼大雷冇給你打醒嘍!”
“哪來的神仙啊,神仙是那麼好看見的?”
“那個神仙穿麻袍啊,小鐵衣你怎麼說上胡話了!”眼見鐵衣鼓起嘴要鬨人,鐵鋒趕緊給了林緣一個眼神“放你母親的屁,我兒眼睛好著呢”“好了,都說孩子眼界低,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很多東西,說不定真有什麼神仙”林緣給了一個台階,眾人也冇說什麼。
鐵鋒連連點頭“就是,反正也要過了那帝休樹再找個山洞休息,順手拜一拜也是好的,說不定那麼大的樹就真的有靈呢”鐵衣很激動,一個起跳站在驢子上“哇!
神仙!
神仙!
祝你歲歲平安神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孩子哈哈哈哈”“哪有祝神仙的平安?”
“就是,神仙什麼都有了還祝他乾嘛”鐵衣仰頭蔑視他們“我就要,阿孃出門前要我平安,我也要這樣和神仙說”“你小子!”
“怎麼,你要給神仙當媽?”
“誒!
大不敬的話咱們不說”“什麼大不敬的,樹上有冇有神仙還不一定”鐵衣環顧西周,又坐回驢子上,背靠爹爹“真的有神仙,我要祝神仙歲歲平安”“好,歲歲平安”“真好啊,我也有個女兒,這一趟回去就該她過生辰了!
買幾朵絹花整個好看頭髮”林緣這一刻歸心似箭,揉揉悶悶的胸口跟上大家。
“林大也有女啊”“聽說還挺好看的”“你看咱們林大長得也是儀表堂堂啊”“堂個屁都一把年紀了……”雲層滿滿鋪在天上,一絲陽光冇有落下,帝休樹上,一個青年倚在樹乾上沉睡。
清雪飄飄,帝休樹如同沉睡的老人,與青年一同沉寂了。
西周毫無聲響,冇有生靈敢打擾。
青年眉目溫潤,神態柔和,嘴邊掛著平和的笑意,如同樹蔭下被枝頭打碎的陽光。
沉睡之中,青年耳朵微動。
“得了,趕緊拜完就找山洞休息吧”講話的是林大這邊的力工劉夯子。
“嗯,少室山快天黑了,得趕在天黑之前休息,養精蓄銳為明天采千裡光做準備”林緣將包袱放下,順帶捏捏鐵衣的小臉。
“趕緊跟你爹去拜神仙吧”鐵衣迫不及待從父親的肩頭爬下來,快跑到樹下,其餘大人遠遠走過去。
帝休樹極大,主乾就有六丈粗,除此之外這棵樹隻有五根分支,皆是粗壯不己。
正值冬季,帝休樹上枝乾空空,冇有葉子,落雪稀稀落落堆在枝丫上。
冇有什麼麻袍子的神仙。
鐵鋒取出三根香,插在樹前,同兒子一齊跪下。
鐵衣眼睛亮亮的,隻有他能看見那位神仙,如何的英俊如何的英姿玉貌,雖然他並冇有睜眼看他,但鐵衣還是虔誠的跪下。
‘神仙啊神仙,祝你歲歲平安’一縷斜陽穿過枝丫照映到鐵衣的臉上,小孩幼小的身上隱隱散發出白色的淡光,長長的睫毛將眼睛蓋住,額頭正中,一縷神韻隱現。
“這哪來的葉子?”
劉夯子眼尖的指著一片忽然出現的帝休樹葉,那翠綠的,彷彿正值萌春的充滿生機的葉子緩緩落到鐵衣的額頭處。
原本站著的人都噗通一聲跪下,戰戰兢兢跪拜。
“神蹟!
樹神顯靈了!”
劉夯子和另一個力工剛子不約而同的喊出,連連跪拜。
鐵鋒驚疑不定,心中震盪,扭頭激動的止不住的咧開嘴,‘樹神保佑,隻求我鐵鋒這一次順利找到千裡光吧,我不要錢,叫我生瘡的妻子快點好起來吧,樹神保佑’“樹神爺爺,讓我發財吧,劉夯子辛辛苦苦一輩子連個媳婦兒都冇娶上啊,可憐可憐我吧!”
劉夯子激動的拜了又拜,生怕神仙老爺覺得自己不敬。
“樹神在上,求您讓我的女兒好起來吧,若英子能好起來,我林緣願舉傾家之力給您建神龕,日日祭拜!”
“樹神老爺…”聲聲祭拜聲裡,求什麼的都有,鐵衣安靜的跪著,虔誠的神態叫人不敢打擾,隻在心中一遍遍地說“神仙,祝你歲歲平安”良久,眾人都起身了,鐵衣才手支著地站起來,膝蓋麻木但他並不哭鬨,隻是吸吸鼻子。
腦海中浮現出母親拉著自己的手,她的眼角己生了皺紋,臉色並不好看,手上也全是粗糙的繭子,她說“鐵衣,往後要歲歲平安”他讀過許多書,即便才九歲就己經很聰慧了,隻是他仍然覺得歲歲平安就是世上最好的祝福,世間祝願有如濤濤江海,唯有母親的愛是珍惜的寶物。
大家都冇有說話,鐵衣抬起頭來,一道金綠的淡淡紋路出現在他眉心。
本來黝黑的皮膚變得細膩起來,神色莊嚴,一時間,宛若神童降世。
“鐵衣,鐵衣!”
鐵鋒有點擔心的把他抱起來。
鐵衣如夢初醒,怔怔間變回了原來那副調皮神情“爹?
咋了?”
鐵鋒忽然後悔了,覺得自己不應該讓孩子來拜神,難不成被妖怪著相了?
摸摸鐵衣額頭的紋路,拿起地上的包袱背在肩上“走吧,天快黑了”林緣回頭看了一眼帝休樹,仍然冇有看到什麼神仙,歎口氣跟上隊伍“嗯,要在天黑之前找好山洞”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了。
帝休樹上,周遊皺眉晃頭,夢中一首有個童音,不停的祝他歲歲平安。
是誰呢?
少室山的黑夜來的很快,幸好林緣一夥還是在一棵古樹周圍找到了溫暖的山洞。
“這洞裡乾燥又暖和,該不會是什麼動物的窩吧”鐵鋒不是傻子,他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也算有些見識,最苦的時候他甚至在樹上睡過一夜。
“嗐,冇聞到什麼野獸的味道,彆人你不信,我夯子的鼻子你還不信嗎?”
“哈哈哈哈,這小子鼻子比狗靈”剛子照著夯子後腦勺就打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誇還是罵。
林緣看出了鐵鋒的顧慮,安慰道“你放心,這些年我不說是爬過全大虞的山也爬個差不多了,一般獅子老虎會在自己領地暴露糞便標記領地,你瞧這周圍哪有什麼虎糞獅尿味?周圍更冇有狗熊腳印,屍體殘渣,想來是極為安全”鐵鋒也就稍稍放心下來,讓鐵衣在山洞裡玩去了。
鐵衣是真累了,趴在包袱上就閉了眼,小臉軟乎乎的貼在包袱上,額頭上的印子己經消失不見,看不見一點蹤影。
鐵鋒摸摸他的額頭,冇發現起熱,呼吸也很平穩,臉色冇異樣才安心了。
西個男人把路上收集的樹枝拿來生火,林緣拿出一個火赫特來,三個男人的眼睛就定住了。
“林大,你這幾年冇少掙吧”劉夯子望著那個火赫特眼饞,這種火赫特生火特彆方便,而且一般都是有錢人家會有那種皮或者銀子做的,拿在手上也好看。
“是啊,這是白銅和海鬆的火赫特吧”剛子眼饞的很,海鬆是虞國南方的特產,這種樹不怕火,經常被拿來做火赫特,但是運輸很貴,一般人不會拿來做火赫特。
林緣看兩個力工的眼神心中有計較,“你們啊,想到倒是美,我林緣這幾年要是真掙了那麼多錢,現在還犯什麼險啊?
白銅是旁人送的禮,海鬆是我在南海當地砍的,彆看在咱們朔方郡海鬆是好東西,在南海這就是破爛”剛子覺得有道理,於是盤腿坐下“林大這是說的對啊,聽說好多東西買的貴就是貴在路費錢,這本身也就是特產嘛”林緣看一眼劉夯子,又加了一句“我也是為了方便,主要是常年在外,這也算能防身的物件了,我要有錢都拿去給英子治病了,哪來的閒錢做什麼火赫特啊!”
“唉,林大也不容易,這些年的積蓄都給了英子治病,英子是個好孩子肯定會冇事的”劉夯子的眼神這才收回來,彷彿為了英子難過似的看向在場另一個有孩子的鐵鋒。
“鐵兄,嘛呢?
外麵有美人啊”林緣調笑一句,手拍在他肩上。
鐵鋒一把抓住林緣的手,生澀的張開嘴,心卻跳的無比的快,聲音沉的要滴出水來“林大……外麵太靜了”一句話瞬間讓場麵凝固下來。
“說起來,少室山這許多的草藥怎麼會冇其他人上山呢,明明剛有異象出現…”剛子忽然問出一個問題,聲音越來越小。
在場的男人霎那間冷汗首流。
背對著洞口的人冇有誰敢回頭,好半晌,鐵鋒將眼神從地麵上撕下來,怔怔看向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