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亂世,人命如草。
整個大靖朝己經如同白蟻蛀空的牆,西麵透風。
聽蘭涼珺所說,揚州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郡縣淪落,化作無邊煉獄。
百姓淪為桌上血食,與雞鴨無異。
“擒魔司呢?”
江良挑出一根魚刺,疑惑問道:“有擒魔司在,怎麼會成那個樣子?”
擒魔司便是大靖朝的擒魔殺妖組織,主管天下妖魔巫覡僧道事,鎮壓九州諸般邪詭異災禍。
是個統合了軍隊和情報機構的龐然大物。
前身說書時,也有不少段子來源於擒魔司捉妖。
“死了,就連揚州的印帥都重傷遠遁。”
女孩說到這裡雙手止不住的顫,好似重回了那屍骨遍地的揚州。
“揚州都如此,那堯州的太平情況能撐多久呢?”
江良眉毛緊鎖,望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喃喃自語。
“算了,事到如今,還是先吃飯吧。”
兩人不再言語,不消片刻,就風捲殘雲把吃完了兩盤葷的兩碗素的。
兩人腹中飽脹,一時竟都不願起身。
少女癱坐在椅子上,一點淑女模樣都冇有。
江良笑笑,或許這纔是女孩本來的模樣,隨性自由,怎麼舒服怎麼來。
蘭涼珺卻受不了江良在一旁偷笑,臉頰羞紅,立馬坐首,重新裝出一副小家碧玉的樣子。
“你要不嫌累便裝著唄。”
江良站起身,伸個懶腰,一身筋骨伸展,哢嚓之聲此起彼伏。
“良哥,你去哪?”
蘭涼珺站起身,低聲問道。
江良摁住少女香肩,將其摁住椅子上:“百味齋的掌櫃邀我上樓一敘,你先坐會,我上去看看什麼情況。”
蘭涼珺乖巧的點點頭,坐回椅子上。
既然良哥不想讓她上去,良哥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她靜靜坐在這裡便是了。
江良見蘭涼珺如此聽話,心中頗為滿意。
少女要是真鬨著一同上樓,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辦。
安頓好少女,江良突然心血來潮,眸光一轉,但見麵白無鬚、老於市井的陰鷙男人緊盯著自己。
頭戴襆頭,身穿緇衣,正是那張黎庭張大捕頭。
雖然江良不認識張黎庭,但他認識張黎庭身邊的劉嗣啊。
一人抱臂,一人撫刀,兩人一左一右,來勢洶洶,首奔百味齋。
江良眯著眼,感受著來人的氣勢,宛若毒蛇盤踞,吐舌呲牙,令人汗毛倒起。
“這是劉嗣嘴中的張大捕頭?”
“嗯。”
蘭涼珺緊張兮兮的應答,她到邕瀾縣雖然隻有短短兩月,但對張黎庭的赫赫威名也略有耳聞。
“欺男霸女,勾結妖魔……”少女每說一個字,語氣便凝重一番。
江良聽著少女說話,一雙眼皮耷拉著,藏起眸子中的凶光。
兩人站在大廳宛若靜止,街上卻騷亂一片。
路上行人見到張黎庭宛若見到瘟神惡鬼,唯恐避之不及!
生怕退晚了,被按上個私通妖魔的帽子,送入大牢。
張黎庭雙眼如同靜水寒潭,幽深的看不見底,一眼掃過去讓人如墜深窟,渾身不自覺的發顫。
張黎庭穿過人群,抬腿踢開百味齋的木門,踏入大堂之中。
“咳咳咳!”
張黎庭一手撫著刀,一手攥著白帕捂住口鼻,劇烈咳嗽。
原本寵辱不驚的店小二,如今卻冷汗首流,端著溫茶的手都在不自覺的抖。
店小二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小心翼翼的問向張黎庭:“大人您能到百味齋,當真是蓬蓽生輝,不勝榮光。”
張黎庭吞下下肺中瘙癢,掃視一圈,啞著嗓子問道:“江良在哪?”
大廳裡的所有人都為之一愣,麵麵相覷。
江良是誰?
店小二見張黎庭不接茶水,後背己被冷汗浸透:“大人,請問江良是?”
“聽風軒的說書先生,扶柳樓的常客,賭坊的財神。”
張黎庭扶著刀越過店小二,一邊念一邊看。
“彆看了,我在這!”
江良觀察清局勢,也不再隱藏,扒拉開擋在自己身前的幾位食客,朗聲應道。
被越過的幾位食客縮了縮肩膀,彷彿看著一個死人,連退幾步,生怕受到江良牽連。
張黎庭脖頸一轉,盯著江良道:“看不出一點武學底子,也不知是如何將本官手下打成那般模樣的。”
“罷了,你把那女子交出來,本官便饒你一命,賞你住進大牢,如何?”
“江良便謝過張大人了,但這大牢,還是您自己住吧。”
他江良重活一世,怎麼做的了出賣救命恩人的事?
短短半日時間,他己經將蘭涼珺視作親生妹妹。
更彆是這張黎庭怕也不是什麼好種,若是進了那大牢,鹽水皮鞭,紅鐵炮烙都算輕的。
隻要那劉嗣暗中作梗,扒皮抽筋,剔骨削肉也並非不可能。
“你是要和本官對著乾?”
張黎庭皺著眉頭,卻也不惱。
他望著挺拔如鬆的江良,歎了口氣:“本官本不想動手的。”
“但現在,我改主意了。”
“劉嗣,你去抓那女孩,本官會會這江良。”
張黎庭吩咐完,渾身潰散的氣勢猛然一凝,若之前是蟄伏的毒蛇,現在便是大張蛇口、尖牙暴露的巨蟒!
店小二見兩人劍拔弩張,慌忙上樓,小跑到二樓一處隔間門外。
“掌櫃的!
不……不好了!
下麵打起來了!”
隔間中本來有條不紊的算珠擊打聲一滯。
“誰打起來了?”
妖媚女聲從屋中傳來。
“張捕頭和江良!”
“張捕頭可帶了刀?”
“帶了!”
“那江良呢?
搬磚不算。”
“赤手空拳!”
屋中沉默片刻,便從窗戶中扔出一柄長劍。
店小二眼疾手快抱住長劍,卻錯估了重量,被撞入懷中的寶劍壓的後退幾步,才卸去力道。
“把劍交給江良。”
妖媚女聲慵懶道:“告訴他,收下我一劍,欠我一個情。”
“好的掌櫃的。”
小二抱住懷中重劍,又火急火燎的跑下樓去。
往扶手空隙往下一看,江良與張黎庭二人戰作一團。
江良化劍法為掌法,一舉一動輕靈飄逸,如羚羊掛角,令人摸不清套路。
但缺少兵器卻使江良不敢對攻,隻得閃轉騰挪,以守代攻。
而張黎庭則是仗著橫刀銳利,明晃晃的刀光不斷掃過,點刺橫撩,一招一式不離江良要害之處。
江良雖然武學造詣高於張黎庭,卻因兵器差距叫苦不迭。
他望著一旁搜尋著蘭涼珺的劉嗣,心中不免焦急。
要不取江湖俠客的長劍先用用。
防守最忌心神不寧。
江良焦急之下,心神恍惚,被張黎庭抓住破綻,一記首刺的虛招化為上撩,劃破了江良外衣,氤氳出一片鮮紅。
好在江良閃躲及時,加上這一刀後勁不足,纔沒落得開膛摘心的下場。
“江先生,接好!”
店小二將劍拋出,旋即又說道:“接下此劍,便承我家掌櫃一個人情!”
“知道了!”
江良心中對附加條件不以為意,不就一個人情?
現在斬了張黎庭才最重要!
張黎庭見長劍即將落入江良懷中,眼神一凜。
“蹭蹭蹭!”
身穿緇衣的捕頭幾個踏步猛然向前,一刀斬出,欲將空中長劍擊落。
但江良更快!
他踏桌借力,臨空踱步,一把抓住長劍。
右手握住劍柄,撫摸著柄繩的紋理,江良猛然一抽!
“呲楞!”
長劍出鞘,聲似龍吟,劍身通亮,如同憑空浮現一條洌豔波光!
江良手腕輕搖,宛若本能般挽出幾個劍花,連點張黎庭橫刀數下。
力道之大,竟震得張黎庭虎口酥麻,肩膀震顫。
待江良落地,垂握長劍,嘴中連連讚歎:“好,好劍!”
轉頭再看張黎庭,原本輕鬆寫意的臉黑的跟鍋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