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伺不敢睡覺,他怕一閉眼,茗湫的呼吸就斷了。
他紅著眼,看著眼前瘦削的身體被各種導管插著,幾乎不見完好的皮膚,心裡的酸澀瘋狂湧出。
血肉翻滾,手腕,腳腕的傷口全都慘不忍睹。
付之言端著飯走了進來,“第四天了,小伺,吃點東西吧。”
沈伺搖搖頭,低啞著聲音,道:“我冇有臉吃飯,我要等茗湫醒,等他親口說原諒我。”
“挑斷手筋好疼好疼的,我怎麼就控製不住自己呢。”
“言,茗湫怕我,他怕我,怕我……”
付之言看著眼前精神恍惚,流著淚的沈伺,不禁有些感歎,果然,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終。
“吃點吧,你垮了,誰去照顧他。”
沈伺一個勁的搖頭,滾燙的淚順著眼角滴落,似要灼熱皮膚。
付之言不知道怎麼勸了,他蹲下,與沈伺對視,“聽著,首先把你自己顧好,才能好好管何茗湫。”
他看沈伺冇有任何反應,沉默了會,又繼續說道:“這次,何茗湫的小腿那一截,真的廢了。”
“以後離不開輪椅了,他不會再逃跑了。”
“小伺,你的仇恨早就消散了,為什麼要折磨自己。”
“這孩子自始至終都是無辜的,他差點死了,你還不願意放過他嗎?”
沈伺雙手抱頭,眼睛裡有嗜血的紅意,他麵目猙獰的吼道:“你不懂,不懂,這不是我能控製住的!”
“我也想……想好好愛他,我控製不了,這種情緒,控製不了……”越到後麵的話語越輕柔。
沈伺痛苦的閉上眼睛。
他也不想鎖著茗湫,可他就像被下了降頭一般,做了許多瘋狂的錯事。
沈伺想挽回,卻來不及了。
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永遠失去了他的少年。
“小伺,重點是,何茗湫需要截肢。”
“小腿那一截的肉全部壞死了,拖不得。”付之言忍不住再次提醒。
出乎他的意料,沈伺反而平靜下來,他的眼睛裡仍舊佈滿紅血絲,語氣卻異常輕柔。
“截吧,我給茗湫定製了專屬的輪椅,他肯定會喜歡的。”
“茗湫有我,有我就夠了,我可以照顧好他。”
盯著沈伺如同染血的眸子,付之言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明明那麼溫柔的話,說出來格外滲人。
他點點頭,看向床上毫無生氣的何茗湫,兩頰有些凹陷,五官精緻,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是他見過最好看的。
可惜,他見過的何茗湫,總是一身傷,不是沉睡就是昏迷。
“小伺,何茗湫的傷口一直化膿,要儘快。”
沈伺突然笑出聲,笑著笑著,喉嚨裡發出悲慼的嘶吼,他睜著充血的眼睛,帶著祈求,死死的盯著付之言。
“好,那就現在,給茗湫打上麻藥,讓他多睡會,他最怕痛了……”
他垂在兩側的手在微微顫抖,心臟像被大手緊握,窒息感縈於心間。
終究……逃不過截肢的命運。
茗湫,你會原諒我的對嗎?
彆怕,以後,以後還會沐浴在暖陽之下,你永遠是我的光。
……
一眨眼彷彿過去了很久。
何茗湫眼皮輕輕動了下,隨後睜開有些迷茫的眼睛,視線有些模糊,好一會,才聚焦。
要看不見了……
全身冇有知覺,他像具有著意識的屍體。
他的身體,好多管子。
這是哪,他怎麼了?
沈伺端著粥進來,發現何茗湫醒了,愣怔的杵在原地,瓷碗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大步走向床邊,眼眶發紅,“茗湫,你終於醒了。”
何茗湫睜著空洞的眼睛,他與沈伺對視,疑惑的開口道:“程牧,你怎麼留了那麼長的頭髮。”
程牧?
沈伺喜悅的神情瞬間被冰凍,渾身滲著冷氣,“你叫我什麼?”
“程牧呀。”他的聲音嘶啞極了,吐字卻格外清晰。
“程牧是誰?”沈伺僵在原地,用儘全身力氣問出這一句話。
“我喜歡的人。”何茗湫似是有些害羞,蒼白的臉頰竟然染上了一絲紅暈。
“我們都在一起那麼久了,程牧你怎麼總是問這種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