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縣城坐落在濟南東南方向,距濟南市九十餘公裡。
朱家南樓是平陽縣城唯一一座木石結構的二層小樓,占地麵積二百多平方米。
走進平陽縣城,朱家南樓格外顯眼,小樓套著大院,彰顯出莊重與威嚴。
距南樓大院百米遠東西兩個大院是朱爺本家兩個兄弟,二弟朱尚、三弟朱喜的。
從南樓往西七裡路,是朱爺的萬畝良田,小麥長起的時候綠油油一片,美不勝收。
這裡居住著朱爺的二百多佃戶,因離縣城有七裡路故名七裡莊。
大老張教訓蟊賊的這年秋天日本鬼子占領了平陽縣城,朱爺被迫攜妻帶女離開南樓住進七裡莊。
那日朱爺家進賊的事讓朱爺的姑家表哥知道了,朱爺的表哥姓譚、住在黃河邊桃花村,年近西十歲、自幼練武,人送綽號譚三郎。
譚三郎有一身好武藝,祖上是功名人家。
譚三郎埋怨朱爺不該放走這些人,這樣有失朱家的體麵。
朱爺說都是窮人找口飯吃罷了冇必要計較。
譚三郎出去訪過這些人,冇有找到。
譚三郎的性格很剛烈說一不二,不論白天黑夜,不管在哪兒,酒足飯飽後說走就走,誰也留不住。
朱爺搬到鄉下後譚三郎成了這裡的常客,他每次來水蓮都讓下人給他收拾好屋子,住不住就由他了。
這個冬天朱爺的朋友戚鐵夫常來七裡莊,戚鐵夫三十多歲,長的人高馬大和譚三郎是鄉鄰。
譚三郎瞧不起這個人。
譚三郎對朱爺說這個人和土匪有勾搭,讓朱爺少理他,朱爺笑笑不表態。
朱爺儘量不讓他們撞到一起,免得發生矛盾。
朱爺怕的事還是發生了,這天戚鐵夫正在朱爺家喝酒,譚三郎來了,進了屋把隨身帶的七節鞭扔到桌上,盛氣淩人的瞅著戚鐵夫。
戚鐵夫禮貌地起身敬酒,譚三郎理也不理。
朱爺忙打圓場:“你們都是鄉親,在我這遇到一起不容易,來咱們喝一杯。”
譚三郎陰著臉冇說話,端起朱爺遞過的酒一口倒進嘴裡。
戚鐵夫笑著恭敬道:“譚三爺好酒量!”
譚三郎臉沉下來指著戚鐵夫道:“我譚三爺的名號也是你叫得的!
一個混江湖的鬍子(土匪)怎配和我同桌!”
戚鐵夫的臉一下變的鐵青,站起身把手伸向後腰。
譚三郎一動不動冷笑道:“哼,把你的傢夥拿出來!
三個數讓你躺著出去!”
他們劍拔弩張,朱爺慌了神,忙讓人把大老張喊來。
大老張進屋就笑:“乾嘛呢!
值得嗎?
鄉裡鄉親的有什麼過不去的!
今天給我個麵子,有什麼錯都算我的……”譚三郎笑了:“冇事,你敬的酒我喝。”
他喝光大老張遞過來的酒,說,“老張大哥我到城裡還有點事今天不陪你了,改天咱哥倆再好好喝……”說完像什麼事也冇發生,拿上七節鞭哼著小曲走了。
戚鐵夫還在生氣。
朱爺勸他:“侄子,彆和他一般見識,他這個人有嘴無心,說過就過去了。
……”戚鐵夫從後腰拔出一尺多長的殺豬刀扔到地上,氣呼呼地道:“朱爺,今天這是在你府上,不然我撩倒他這裡!”
朱爺說:“可不能這樣,怎麼說他也是我表哥,是咱們家裡的人,不看僧麵看佛麵,今天這事誰也不能計較,過後我說說他,讓他改改這壞脾氣……”朱爺讓戚鐵夫表態,大老張也勸,戚鐵夫勉強答應了。
戚鐵夫說:“朱爺你怎麼有這麼一個親戚……不是看你老的麵子,早收拾他了……”大老張說:“我說句公道話,譚爺的功夫一般人可不是對手,你們最好不要招惹……”戚鐵夫不服氣:“功夫再好,能好過槍子嘛!
~”大老張笑笑不說話了。
朱爺說:“喝酒,喝酒,彆讓這點小事掃了興。”
大老張喝了幾口酒藉故去看牲口走了。
大老張走後戚鐵夫猶豫著向朱爺道出了他前來的目的,戚鐵夫向朱爺借錢。
朱爺問他需要多少?
他說需要五百,朱爺嚇了一跳。
朱爺問:“用這麼多錢乾嗎?”
戚鐵夫不得不實話實說:“前幾天幾個日本兵把上城裡趕集的趙家莊一個剛結婚的小媳婦給糟蹋了,小媳婦回家後跳了井……日本鬼子太可惡!
得想辦法教訓他們一頓。
我們現在手裡那兩把破土槍根本不好使,靠不到鬼子身前。
我有個熟人以前在閻西山隊伍裡做事,年前跑了回來,帶一把山西盒子槍和三十發子彈,他想賣,價錢是五百塊大洋。
隻要有了快槍我單槍匹馬就敢闖他鬼子大營……”屋裡的氣氛凝重起來。
朱爺走到火盆前烤著火許久不說話。
十塊大洋能買一畝好地,五百塊大洋不是小數目,朱爺手裡冇這麼多現錢,也不隻是錢的問題,一但戚鐵夫出了事,他朱爺是要賠上身家性命的。
朱爺為難了,戚鐵夫要殺日本鬼子是令人敬佩的事,不是每箇中國人都有這個膽量,他朱爺責無旁貸,可畢竟家有妻女啊,一但出了事……“朱爺,要是為難就少借我一些,其餘的我再去彆外想想辦法……”戚鐵夫看出朱爺在為難。
朱爺歎了口氣,說:“鐵夫侄子,我佩服你!
做為中國人我該出這份力……一下子實在拿不出這麼多錢,家裡現在還有一百多塊錢吧,跟你說的數差的太遠……”戚鐵夫說:“朱爺彆為難,我還不知道你老的為人嘛,這樣吧,你有多少拿多少,我這是借,過後會還的。”
朱爺苦澀地笑笑:“還什麼?
腦袋彆在褲腰上,說冇了就冇了,誰來還?!
鬼子可是有殺人許可的,他們殺人不眨眼……我想想辦法吧,過幾天你過來,看看我能籌多少……”天黑後戚鐵夫走了,朱爺坐在火盆前躺椅上邊烤火邊想著事,妻子水蓮泡了熱茶端過來。
水蓮說:“天不早了睡吧……”朱爺閉上眼不作聲。
水蓮問:“鐵夫來有事嗎?”
朱爺沉默了一會兒,睜開眼說:“鐵夫家裡遇到點難事想用點錢……”“用多少?
讓賬房拿給他就是了,還用得著犯愁嗎……人家有了難就幫幫……”朱爺坐起身:“是想幫,家裡冇那些錢……”“他要用多少?”
朱爺不想讓妻子知道太多,輕描淡寫道:“用不了多少,冇事,你先和西苓睡吧,我一會兒就睡……”水蓮邁著小腳回到自己的屋。
水蓮剛把女兒哄睡著,院門被敲的咚咚響,水蓮和朱爺嚇一跳。
大老張披上衣服去開門:“誰呀?”
門外傳來一個女人焦急的聲音:“快開門,我孩子發高燒抽過去了……”大老張把門打開,一個年輕婦女抱著孩子急匆匆闖進來。
水蓮從屋裡迎出來:“是桂英啊!
孩子怎麼了?!”
朱爺走出來生氣地說:“不能輕點敲門!”
水蓮拉拉他衣襟:“孩子病了能不急嘛。
你回屋吧……”秀英哭出了聲:“小虎子晚上突然發燒,給他喝了藥了,剛纔這孩子不知怎麼了……”水蓮安慰她:“先彆急抱到我屋裡看看……”水蓮的父親是有名的中醫,水蓮自小耳濡目染學到一些,頭痛感冒的小病她手到病除,村裡村外包括外鄉的人也慕名來求醫,水蓮從來是有求必應。
水蓮拿出銀針給孩子鍼灸,一會兒孩子甦醒過來。
桂英千恩萬謝,水蓮讓她回家用老酒給孩子搓搓身體退熱,給她拿些藥送她們母子回去了。
大老張關好門對水蓮說:“要是冇你這孩子怕是要交待……”水蓮說:“不是什麼大毛病,吉人天相,菩薩會保佑他的。”
大老張說:“你不就是活菩薩嘛!”
水蓮忙說:“可彆這麼說,可不敢……”回到屋水蓮告訴朱爺:“一些常用的草藥冇有了,趕明兒去集上買些回來吧,誰要是有個小病現用來不及。”
朱爺躺到炕上說:“深更半夜的覺都睡不安穩,能不能少招些人來?”
水蓮勸朱爺:“人誰都難免有難,幫他們一下又少不了什麼……”朱爺哼了一聲轉過身不說話,一會兒他說:“你要的那些藥材我買不好,過幾天有集你讓劉旺陪你去集上買吧……”水蓮說:“我這腳走路不行……朱爺說:“彆總在家呆著,你也出去轉轉望望風景……”水蓮笑了:“好,我也出去走走,下個集我去……”水蓮是朱爺的第二任妻子,朱爺的頭房妻子因難產去世了,朱爺和水蓮很恩愛,所以他處處依著天性善良的水蓮。
十幾天後,朱爺東拚西湊,變賣了一些糧食湊足五百塊錢。
戚鐵夫感動得熱淚盈眶:“朱爺,我和弟兄們感謝你,這錢一定要還,等我們殺日本鬼子成功了,這裡也有你的功勞……朱爺說:“功勞我不要,但我要你活著來見我!”
戚鐵夫終天把槍搞到了手,他如獲至寶、愛不釋手,晚上睡覺都摟著。
這把槍來之不易,他在想如何很好的利用這把槍。
他孤身走了幾趟縣城冇找到下手的機會。
日本鬼子從平陽縣城每天往濟南運送大批糧食,運糧車隊必經孿山山口。
孿山山高路陡地勢險要,離平陽縣城西十多裡路,和長平縣接壤。
從入孿山口到出山口有二裡多的山溝路。
平陽的鬼子護送車隊到山口,長平縣城的鬼子在這裡交接,繼續往濟南押運。
戚鐵夫摸清鬼子運糧車隊的情況,他有了打一場伏擊戰的想法。
在距孿山口半裡地的路邊有一座孤立的石頭房,石頭房很高,房頂上搭著一個不大的乘涼小屋,這是早年間清朝富家子弟打獵休息的場所,現今己荒廢。
方圓幾裡除了這棟石頭房再難找到可乘涼的地方,戚鐵夫把埋伏的地點選在這裡。
平陽的七月是火爐天氣,空氣如被火烤過一般,令人窒息。
戚鐵夫帶領七個人提前來到石頭房,把幾大桶滾開的熱水運到房頂,用棉被蓋好,他們在房頂上埋伏下來。
近中午鬼子的車隊來了,距離很遠就聽到押車的鬼子不時朝青沙帳掃射的槍聲,槍聲響過大地死一般寧靜。
鬼子車隊過去了,半個小時後交接完押運任務的十二個鬼子汗流浹背、疲憊不堪的走回來,在石頭房前一個當官模樣的鬼子嘀咕了幾句,隨後十幾個鬼子把槍架在一旁,脫光了上衣有坐、有躺的在石房後的陰涼處休息。
無風的天氣,地裡的高粱、玉米穩穩的站立著一絲不動,太陽像掛在頭上的火球。
躲在房上的戚鐵夫觀察著鬼子的動向,鬼子坐下了,坐在房下,戚鐵夫萬分緊張,這個時候任何一點小閃失都可能把這七八個人的性命賠上。
戚鐵夫給同伴做了準備行動的手勢,一個年輕小夥子因為緊張碰倒了腳下的一塊石頭,鬼子聽到了動靜抬頭往上看,戚鐵夫身上的汗毛豎了起來,大喊一聲:“打他個狗日的!”
話音冇落他手中的開水己潑向鬼子,與此同時幾大桶開水從房頂傾瀉下來。
鬼子被從天而降的熱水燙懵了,一個個鬼哭狼嚎上躥下跳。
一個眼睛被燙傷的胖鬼子嚎叫著滾到機槍前,抓了幾下冇到機槍。
如果這個時候他把機槍抓到手戚鐵夫和同伴全得送命。
戚鐵夫眼睛紅了,從西米多高的房頂蹦到胖鬼子麵前,就勢把胖鬼子踢出幾米遠,戚鐵夫也隨之跪到地上,他的腳骨折了。
被嚴重燙傷的鬼子,在大刀土槍麵前放棄了反抗乖乖就擒。
戚鐵夫和夥伴們,冇費一槍一彈活捉十二名鬼子,繳獲一挺輕機槍,十一把步槍。
日本鬼子從占領平陽還冇遇到過戰事,十二個鬼子在大白天失去蹤影,蒸發了,把日本鬼子的上層氣壞了,從泰安調來二千多鬼子對附近的山區進行拉網式掃蕩,燒燬了近離山口的三個村莊。
他們想找到丟失的人,但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