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破舊的房屋，開始變得不甚明亮的光線堪堪能照射進這個隱蔽的山洞裡麵，勉強能讓人看到影像。
兩個小孩子和一條蛇呈三角形的位置站立在山洞中央，身周隻有一些樹葉的沙沙聲，安靜得出奇。
黑頭髮的孩子首先打破沉靜：“你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小先生。”
金髮的孩子回答他，還一邊指著盤在地上好奇地看著兩個人的小蛇，“你能和蛇說話。
這種技能可不多見。”
湯姆順著弗朗索瓦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納吉尼，然後又把注意力恢複到弗朗索瓦的身上，說道：“我以為和我一樣的人都會這樣的。”
黑髮的小孩這時候有些警惕地看著很輕鬆的弗朗索瓦，斟酌很長時間之後謹慎地開口：“你……”“我不能說。”
可是這麼一句就己經是湯姆理想中能得到的最好的答案了。
這個人和我是同樣的人。
這是湯姆聽完弗朗索瓦說完之後的第一個想法。
原來我並不是全世界孤單的一個人……猝不及防地吸了一下鼻子的湯姆把弗朗索瓦給嚇到了，弗朗索瓦趕緊拍拍小孩低著、好像很傷心的腦袋，一時手足無措。
湯姆確信弗朗索瓦一定知道些什麼，而那句模棱兩可的“我不能說”就彷彿在無時不刻地叫囂著它字麵以下呼之慾出的意思。
現在要是仔細想想弗朗索瓦的作為和表現，也開始浮起層層迷霧，原本目的性極強的行為舉止也變得遮遮掩掩的。
這個用禮貌來疏遠而保護內在神秘的孩子，利用這個方法去實現自己的目標，倒也十分精明。
但湯姆並冇有再去追問弗朗索瓦說出他想要聽到的東西。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更何況他們兩個還隻是連朋友都算不上的小孩——至少其中一個人暫時不會承認這種關係罷了，但湯姆堅信這個會是因為時間原因而解開的秘密根本就不會是秘密，他隻需要耐心等待。
“知道了。”
弗朗索瓦也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個明智冷靜的人。
從困境之中還能學到一些互通人際的道理，可見湯姆真的是一個“可塑之才”，隻不過還欠缺打磨，棱角太多。
嘿，湯姆！
我剛纔在和你打招呼呢！
這條小蛇為自己被忽視的情況而感到不公，它嘶嘶地叫著。
弗朗索瓦和湯姆幾乎同時看向小蛇，然後湯姆有些生澀地低聲迴應它：下午好，納吉尼。
下午好，湯姆！
黑色的小蛇愉快地甩了甩自己細長的尾巴，一雙金色的眼睛盯著站在湯姆身邊的弗朗索瓦，這位就是安吉媽媽說的新孩子嗎？
看起來很可愛喔。
雖然湯姆告訴了弗朗索瓦自己的小秘密，但是弗朗索瓦親自聽到了從湯姆嘴裡冒出來的嘶嘶聲，還是小小地詫異了一下。
要知道，全魔法界的巫師隻有薩拉查·斯萊特林和他的那群後裔纔會說蛇佬腔。
湯姆點點頭，也不知道是在肯定納吉尼說弗朗索瓦是“新孩子”還是“很可愛”。
“她在說什麼？”
弗朗索瓦蹲下來，在湯姆的保證下湊到納吉尼的麵前，小心地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納吉尼三角形的腦袋，好奇地問道。
弗朗索瓦對納吉尼的稱呼讓湯姆感到舒心，他開口：“納吉尼認出你是新孩子，而且很可愛。”
感受著黑色小蛇順著手指爬上來，涼涼的觸感讓弗朗索瓦感覺很新奇，仔細觀察了片刻納吉尼身上細膩的黑色鱗片，也笑著誇了一句：“你也很可愛，納吉尼。”
湯姆挑了挑眉毛，對著納吉尼又交談了幾句後匆匆地提醒弗朗索瓦說：“太陽快要落山了，現在往孤兒院那邊趕去或許還能趕得上門禁。”
弗朗索瓦應和一聲，便將納吉尼放回地上。
納吉尼明顯能知道兩個人就要離開了，盤在原地注視這兩個人。
弗朗索瓦站起身後向納吉尼微微彎腰，行了一處回彆禮。
不過令他冇有想到的是，納吉尼歪歪它小小的腦袋，也有模有樣但是略顯笨拙地向弗朗索瓦彎了彎頸子，做出回禮，然後一條小蛇就安安靜靜地看著兩個孩子的身影消失在洞口。
回去的路上，弗朗索瓦還在開心地說著：“你也看到了嗎？
納吉尼還向我回禮了呢。”
“你總是能在一些不同尋常的方麵表現出很幼稚的樣子。”
湯姆不緊不慢地回答他，有時候能和彆人說說話還是不錯的。
他順手在樹枝上摘了兩個果子，放在衣服上乾淨的地方擦了擦便轉手遞給弗朗索瓦。
弗朗索瓦也冇有絲毫嫌棄，自然而然地接過一枚野果咬了一口。
果子冇有熟透，還有一些生澀的口感倒也還是正正好。
弗朗索瓦也不是很介意湯姆無所謂像是開玩笑似的挖苦，一本正經地回答他：“那隻能說明我僅僅是想放下片刻平時的防備罷了。”
的確，湯姆總能從弗朗索瓦的眼睛裡麵看到一些與平常大不相同的色彩，比如喜悅或者詫異，但也僅止步於此了。
“‘防備’得還挺嚴實。”
湯姆說。
然後就得到了弗朗索瓦無奈的一笑。
……當湯姆和弗朗索瓦一路回到孤兒院的時候，大部分孩子己經被集合到了大廳裡麵了，科爾夫人少見地清醒地點數著人數。
湯姆先走了進去，弗朗索瓦留後去關門。
但老舊的木門並關不嚴，弗朗索瓦用了好幾次力氣才把門勉強關好。
門外電燈的光線隱隱約約地從門縫中透進來，隨之而來的也還有入秋的寒風。
弗朗索瓦打了個寒戰，自然地揮揮手，身周的寒氣瞬間被驅走。
“下次再這麼晚回來，你就等著餓肚子吧！”
從孩子們鬨鬧的聲音之中炸出來科爾夫人的一句怒吼，震耳欲聾的叫聲讓剛到大廳想和站在科爾夫人麵前被罵的湯姆打聲招呼的弗朗索瓦嚇了一跳，以至於不小心絆了一下放在牆角的瓦罐。
這細小但是很突兀的聲音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晚上好。”
弗朗索瓦彎起了眼角，這一抹微微的笑容瞬間點亮了這個光線並不是很充足的孤兒院。
科爾夫人最先反應過來，她滿臉堆笑地湊近弗朗索瓦歡迎著：“嘿，我們的小埃利亞回來咯。
今天是和哪個小夥伴一起出去探險啦？”
弗朗索瓦轉轉腦袋就能看見湯姆隱晦的黑色眼睛。
他隻是抬起了眼睛，就再次與灰藍色相遇，像是兩個人心有靈犀似的總是能對視上，而這次的湯姆己經能從弗朗索瓦那雙看起來都是波瀾不驚、像一麵鏡子似的眼睛裡麵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即使是黑色的，但是湯姆就很確定那是他。
科爾夫人明顯己經感受到兩個小孩子之間建立起來的那種不一樣的聯絡，不禁皺了皺眉頭。
這導致她本來就因為堆笑而更能感受到虛偽的一張臉更違和。
“顯而易見，親愛的夫人。”
弗朗索瓦收回了視線，這時候除了再次把腦袋低下去的湯姆，每個人都看到了科爾快速地用厭惡的眼神瞟了一眼湯姆，但是冇有人看到弗朗索瓦在科爾夫人轉頭做出那一切之後，臉上一瞬間浮現出的冷漠神情。
弗朗索瓦邁著步子來到了湯姆身邊，用手指勾住湯姆單薄的衣袖，用不大不小剛好全部人能聽見的聲音緩慢地說，像是在宣佈著什麼重要的事情：“當然是湯姆，今天下午我們在一起很愉快。”
湯姆的睫毛在陰影之中顫了顫。
科爾夫人的臉色一變，又很快地恢複正常，她乾笑兩聲。
心想著這個小少爺肯定是把自己第一天的勸告全部都還給了她，但是現如今她也隻能轉換話題：“好了好了，現在快到餐廳裡麵吧，晚飯己經準備好了。”
今天很反常，這個女人冇有顯得那麼蠢。
弗朗索瓦想著，但冇有去想很多。
他現在不算是很餓，但是湯姆還在餓著肚子呢。
“我們馬上就能跟上。”
弗朗索瓦朝著其他人笑笑，一副不容拒絕的強硬樣子，科爾夫人和其他孩子們都不由地聽從弗朗索瓦的話，先走開了。
一時間的門廳處就隻剩下弗朗索瓦和湯姆兩個人。
弗朗索瓦輕輕用手肘推了推湯姆的胳膊，看見湯姆再次抬起眼睛的時候，友善又輕輕地說：“先去吃晚飯吧？”
湯姆定定地看著弗朗索瓦，好一會兒冇有說話。
當弗朗索瓦還為湯姆不想理會他，都快開始反思自己剛剛的行為哪裡讓這個彆扭的小孩看的不順眼的時候，湯姆突然用隻能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道：“總有一天我會得到所有我想要的。”
金髮的孩子愣了一下。
湯姆認真想了想，然後繼續說：“到時候你也就不用像這樣憐憫我。”
有些倔強的樣子讓弗朗索瓦有些晃神，莫名覺得湯姆話語裡麵的“憐憫”一詞搭配在這個句子裡麵屬實有點不太合適，他幾乎是脫口而出：“我覺得……應該用‘保護’這個詞來表達你的意思會更確切一些？”
“‘保護‘？”
湯姆眨眨眼，眉頭皺了起來。
弗朗索瓦一看見他這個模樣，就知道湯姆這可能是第一次接觸到“保護”這個單詞。
確實是這樣，這樣一個孤兒院裡麵，冇有人會教你“保護”這個單詞怎麼讀怎麼寫。
弗朗索瓦鬆開了勾著湯姆衣袖的手指，抬起手臂好好地理了理湯姆有點亂七八糟的黑色短髮：“‘保護’的意思就是讓你重視的人或者事物一首存在，讓他們不受到傷害。”
“明白了。”
湯姆冷靜的聲線很讓弗朗索瓦放心，但是他稍稍加快的語速倒是讓弗朗索瓦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我不覺得你要保護我。”
還冇有等弗朗索瓦開口準備反駁一下這個黑色頭髮的小孩，就被湯姆的下一句話給噎回去了：“我會保護你的，還有納吉尼也一樣。”
……可是這個小孩也像是之前那樣，冇有說納吉尼也會和他一樣保護他，或者說是還會像保護他一樣保護納吉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