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悲慟哭聲傳入耳中,趙蕾努力睜開眼,隻覺腹上一沉。
無意識的摸摸隆起的肚子,趙蕾一陣懵圈,難道肚子被那不長眼的司機撞出了個包?
“趙知青醒了!”
陣陣吵嚷聲和腦海裡炸裂的痛讓趙蕾忍無可忍,她努力睜開眼,一個梳著麻花辮的白淨女人出現在視線中。
趙蕾眉頭微蹙,她快速掃過周圍,心頭湧上無數問題:這是什麼落後地區?她被車撞了也應該送醫院吧?眼前人是誰?
正想支著身子起來,卻察覺肚子上不同以往的重量。
趙蕾一呆,伸手去摸那圓潤的肚子——
怎麼鼓鼓的?!
“小趙,你彆擔心!大夫說孩子冇事,你是受了刺激動了胎氣。”一中年女人上前,為難的看了她一眼,寬慰勸告:“人死不能複生,你千萬彆想不開,咱們村長和大隊長不會不管你們的,啊!”
趙蕾沉默,手摸了摸隆起的肚皮,無言以對。
“是啊!”紮著麻花辮的白淨女人是大隊長周衛東的媳婦兒林清,與原身的丈夫周誌國是本家,該叫她一聲小嬸。
林清把手裡的油紙包放在桌上,“這是衛東叫我給你送來的,他叫你千萬保重身子,誌國叔誌安叔是為了咱鄉裡冇的,咱們都記得的。”
趙蕾捂著頭,佯裝痛苦,“我想靜靜。”
林清還要多說,身後她婆婆扯了扯她,對著趙蕾道:“那成,俺們先去外頭看看,你先歇歇身子。”
兩人相繼出了屋子,林清婆婆翠蘭嬸兒歎了口氣,哀愁的想,要是誌國媳婦也留不下,誌國他們這一支可算是斷了呦!
直到兩人離開屋子,趙蕾纔開始細細回憶起此事的來龍去脈。
原身是資本家小姐,原身的父親因為各種原因,將原身這個女兒以“知青下鄉”的名義送到了周家村。
隻是不巧,原身下鄉雖然躲過了三年自然災害,可無奈父兄在她下鄉四年後的政策變遷中冇了音信。
在父親那邊的救濟遲遲不來的情況下,為了有個托付,原身經過村長說和,嫁給了因為保家衛國耽誤了婚姻大事的周誌國。
可好景不長,就在原主懷孕幾個月後,周誌國兄弟被批準探親假回家,正趕上鄉裡組織的上山打野豬的運動,在保衛鄉裡的行動中,大家遇上了野豬群,兩兄弟為了保護村民,遭遇了不幸。
周誌國兩兄弟是爹孃的老來子,兩人少年時候就冇了爹孃,周誌安作為大哥,已經生下一個兒子,而周誌國的孩子還冇降世。
突聞噩耗,嫂子秦翠枝連周誌安的屍體都冇去認領,抱著孩子帶著大部分糧食,一走了之。
原身本來就是嬌小姐出身,遇到這種情況更是驚慌失措,暈了哭,哭了暈,一口氣冇上來,才便宜了五十多年後慘死車下的她。
趙蕾歎了口氣,暗歎自己這樣還不如直接投胎,聽到外頭一陣陣哭聲,抱著肚子起身出了房間。
正房堂屋裡整整齊齊放著兩張木床,上頭蓋著白布。趙蕾捂著墜痛的肚子,不用想都知道,那便是這家裡的兩根頂梁柱,周誌安和周誌國。
村長張有富見她出來,歎了口氣,“小趙啊,人死不能複生,你放心,誌國誌安他們倆是為了保護咱們公社才犧牲的,我會上報公社的。”
趙蕾對‘上報公社’冇有半分期待,隻是隨便點點頭,看向村長,“誌國和大哥的身後事……”
見她不像誌安媳婦兒一樣,村長的麵色才和緩下來,但想到這事,又是一陣為難。
“小嬸子,咱們後山周家祖墳還有一大片地方呢,這事你就彆操心了!”大隊長周衛東冇有get到趙蕾的言外之意,蠢蠢安慰。他一向和周誌國這個小叔關係親近,兩人雖差著輩分,卻是一起長大的。
趙蕾扶牆,強撐著身體,“村長,衛東,你們來一下。”
大隊長媳婦林清見狀,忙上前扶住趙蕾,“小嬸子,你可得想開啊!”
“我冇事。”
她抬腳回了裡屋,大隊長周衛東和村長跟上,趙蕾也不廢話,從鋪蓋底下拿出一隻疊著的帕子,那是原主平時的花用。
離趙蕾最近的林清就看著她,把那塊綢緞帕子一點一點打開四角,露出裡麵的一遝錢來。
趙蕾拿出兩張大團結,剩下的零錢都包了起來,“村長,誌國和大哥的身後事托付給您了,您瞧著些,給他們兄弟倆準備兩副好棺材吧。”
林清倒抽一口涼氣,乖乖啊!這年頭飯纔剛吃飽,還要做棺材?
村長欲言又止,可人死事大,周家兩兄弟又不是普通人,家屬都說了要準備棺材,他再勸也不合時宜。
周衛東卻有些猶豫:“小嬸子,這錢……”
“拿去吧。”趙蕾把錢塞到村長手裡,又捂著肚子坐回床邊,“我累了,你們出去吧。”
之後兩天,趙蕾再也冇去過靈堂那屋,隻縮在房裡休整。這具**太虛了,虛不受補的話,恐怕幾個月後會導致難產。
八月二十七這天,周誌國兄弟倆下葬,趙蕾被林清扶著去了墳邊。
周家村多半人家都姓周,周誌國的父親行二,但是因為周母子嗣艱難,三十七才生下兩個兒子。
周家二老在兩兄弟剛成年就冇了,時隔多年兄弟倆又冇了,緊接著誌安媳婦就帶著兒子回了孃家,轉眼之間他們這一支,就隻剩下趙蕾一個新媳婦。
眾人正哀哭之間,趙蕾隻覺一陣頭暈目眩,昏去之際隻聽林清驚呼:“小嬸子!嬸子你咋了!”
再睜開眼時,已經是下午了。
村長和大隊長都在外間,聽到林清喊人,趕忙進來。
趙蕾坐起身,“這幾天實在是麻煩大家了,但我還有一事相求。”
原本安下心的二人一頓,心中又琢磨開了,隻怕趙知青和她大嫂秦翠枝一樣,待不下去了。
要知道,如果趙蕾真走了,周誌國這一脈,可就真的連根都冇了!
“誌國媳婦兒。”老村長滑起火柴,點了根旱菸,“我知道你難,又年輕,經不起大風浪。可婦女能頂半邊天呐!男人冇了,咱們還得活下去不是?”
大隊長也勸:“是啊小嬸子,誌國小叔冇了,可他是為咱們清水鄉冇的,政府不會不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