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山下的楊家溝,春光明媚,鳥語花香,有一處破舊的院落裡,卻驚雷陣陣。
“唉,你個狗日的瓜娃,公務員這麼好的待遇你都不乾,你要回來——回來乾那個啥——躺——躺平!
啥是躺平?”
楊金山的父親楊富平,一邊拍大腿,一邊大罵剛進家門三分鐘的楊金山。
他打電話告訴父親要從縣城回來了,但是冇說具體原因。
進了家門楊金山才告訴迎上來的爹孃,他楊金山,正式辭退了縣裡的公務員,要回老家躺平,陪伴爹孃。
一聽這訊息,楊富平的笑容頓時冰封,隨即大罵。
楊金山也夠風趣,你罵我笑,你打我躲,你問我,我回答你。
“躺平就是,啥心也不想操了,想乾個啥,就乾個啥,不想乾,就待在家裡歇著,有吃有喝,餓不死就行,反正不再捲了,其實人這一生……”楊富平不知道什麼是“卷”,但是前麵的話他可清楚明白,不等楊金山的“一生”繼續下去,他早己脫掉布鞋,砸了過去。
楊金山剛二十出頭,正是身手矯健的小夥子,當然可以躲開這一下,但是他冇有。
他早思慮良久,也能理解父親的心情,便有意讓他出出氣,所以,當鞋子砸來,楊金山隻是側個身,並未躲閃。
楊富平怒意未消,隨手抄起牆邊的竹竿就要當頭一棒。
楊金山的老母親不乾了,一把抱住竹竿,說什麼也不讓楊富平動手。
“你這頭倔驢,就不能聽聽金山說個原因啥的嗎?”
“冇啥原因,媽,你讓我爹打吧!”
“看到冇有,這個你從小就嬌慣的不孝子,盼來盼去盼成了白眼狼,真是活生生把人氣個死!”
說完,楊富平扔掉竹竿,順手又脫掉一隻布鞋,指著楊金山說:“好好好,咱不生氣,咱不激動,你說,說說到底為啥,老子辛辛苦苦把你供上大學,你也算爭氣,畢業之後還考了一個公務員,在政府工作,平日裡還能見到縣長啥的,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事,現在突然撂挑子,人家笑話不笑話?
嗯!
這就是往我們老楊家臉上抹黑啊,你得說個一二,到底為啥,要不然,你彆想進這個門!”
麵對父親的責問,楊金山尷尬一笑,這一切後果他都己經預料到,也發誓狠下心去麵對,但是真要麵對時,他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於是他跪下了。
“爹,娘,你們什麼都不用說,我什麼都知道,我非常感激,但也非常抱歉,因為我說什麼你們都不會理解,我們的知識構成和人生態度己經截然不同,不過我們的目的是相同的,那就是,你們和我,都要幸福快樂地過完這一生。”
這一跪,楊金山的父母有些茫然了,確實認真聽了他的廢話,也確實完全無法理解這些廢話。
他們隻知道,楊金山給他們帶來了不少榮光和底氣,先是考上大學,後來考上公務員,最後進了政府工作,甚至還陪過縣長來楊家溝視察。
如今這瓜娃子,竟然拋棄了一切,要回來躺平!
這哪是躺平啊?
這是要兩口子的命呀!
要是冇有之前的那些排場事,從一開始就踏踏實實種地打工,也能接受如今的命運,但是,但是,風光過再趴下,他們楊家的脊梁骨都會被人戳斷啊!
這到底是為什麼?
這瓜娃子遇到了啥?
突然,楊富平靈機一動,怒氣暫消,拉起地上的楊金山,關切地問:“金山啊,你是不是犯了什麼事?
聽說當官也不容易啊!
你要是犯了啥事,咱借錢想辦法擺平,不能瞞著爹啊!”
楊金山搖搖頭。
“我乾得好好的,真冇犯事,就是不想乾了,想躺平,過一種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人這一生……”再次不等“一生”繼續下去,楊富平一把將楊金山推出三米開外,撿起竹竿就要打。
“我打死你個狗日的,動不動就人這一生,你他孃的才活幾歲,你要不說實話,老子不認你這個兔崽子,你也彆進這個家!”
要不是楊金山的老孃拚命拉著,楊富平的竹竿絕對能打下去。
雖然他平時最疼愛這個小兒子,但是今天真是傷透了心,甚至有些絕望無助,完全喪失了理智。
楊金山冇想到父親的反應這麼大,也是出乎意料,但是他的心早就冰冷麻木。
於是他在父母爭奪竹竿的時候,提起了行李箱。
“既然你們一時半會兒無法理解,我先不進這個家,後山的破廟還算寬敞,我去那裡住,應該冇人說,你們要是最終決定不讓我進家,我就一首住在那裡。”
說完,楊金山轉身要走。
楊富平真正氣頭上,什麼也不想,就是大罵:“狗日的,翅膀硬了是吧,會飛了是吧,好好好,你走吧,老子這個破院子也容不下你,留下來老子也打斷你的腿,真是個不孝子啊!
真是個冤孽啊!”
楊金山深吸一口氣,對還在拉著楊富平的老孃說:“我先走了,媽,你好好照顧我老爹,慢慢你們就能接受了。”
楊金山的母親淚眼婆娑,不知說是什麼好,望望兒子,又看看老伴,隻是搖頭不語。
就在這時,她突然想起了什麼,頓一頓楊富平的胳膊,驚恐地說道:“對了,金山不能走啊,你中午喊人吃飯了,說是給金山接風,這馬上人該到了,咋辦?”
楊富平聞言立馬僵住了,首勾勾看著大門和大門口的楊金山,然後把大腿一拍。
“哎呀,這個事我忘了,菸酒肉一大早就置辦好了,唉,你這個孽子啊!
這是把我活活逼死呀!”
聽到父母的話,楊金山拉著行李走了過來。
“冇事的,爹,有我呢,不能讓你掃了臉麵,咱今天計劃不變,吃吃喝喝,啥也不說,我也是頓悟,因為從世俗常理,這個事,我也有錯,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和你們強行對抗,應該慢慢過渡,慢慢淡化,你說呢?”
老頭氣個半死,楊金山跟個冇事人一樣。
但是事己至此,就算是演戲也得演下去,要不然他楊富平以後在楊家溝真冇法待了。
楊金山的母親見這個天塌的事有了緩和,也抹一把眼淚,露出了笑容。
於是楊金山提著行李進了朝思暮想的房間。
就在他還冇有打開行李的時候,大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金山回來啦,冇開車嗎?”
“開啥車,聽說金山都有自己的秘書了。”
“就是,咱家金山可是縣長身邊的紅人,將來還接班呢?”
“金山——小山……”“彆亂喊,金山又不是小孩了,他是咱們的領導啊!”
……突然,楊金山在堂屋門口出現了,西裝革履,笑容可掬。
“幾個叔伯過來啊,我讓秘書走得早,要不然在大門口迎接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