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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為百姓,還是為楚衡

易安回到黃鶴書院將近6個年頭了,離大旱,蝗災的日子冇有多長時間了。

易安這六年,看著這方天地,一天比一天熱鬨,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過,他心裡其實是欣慰的,他在未來生活的日子裡,他也為生活困難的人伸出過援手,儘管是車水杯新,但還是一如既往。

如今,他帶來的技術,幫助瞭如此多的人,而他明知後麵的一場場災害,卻隻能無動於衷。

“子衿,6年馬上要到了,真的要這麼看著嗎?”

易安的眼中,滿是遺憾。

他無能為力,他是天道之主,他不能插手這麼多的事情,他需要的是,重新建立秩序。

可是他悲天憫人,他見不得人吃苦,他動容了。

“主人,千百年了,你還是一點都冇變,可是,我們冇有重來一回的機會了,我們隻能看著。”

子衿瞭解易安,他隻能儘力勸住,“一旦出手,主人你可就回不去那個世界了。”

“子衿,按照他們現在的糧食存量,他們能挺過這場災害嗎?”

易安還是心軟的,百姓好不容易過上了安穩日子,如今怕是又要回到從前了。

子衿安靜的那一刻,易安就知道了。

他們撐不過去,總有人要在這場災害中逝去。

易安他從不認為自己就是那個千百年的易安,他冇有再多說什麼,就這麼沉默著,沉默著。

一盞茶的功夫,易安就消失在了聽雪閣中,而西華城的街上,多了一名少年郎。

“總該還是要看一眼這繁華的,或許明天就成過眼雲煙了。”

易安語氣裡的悲情流露出來。

易安一整天都不曾歇下來,他不斷的看著這煙火氣,這總歸是南柯一夢,夢醒了,一切也就消失了。

他縱然再心有不甘,又如何,他不能,也不該插手。

易安就在這街道上,漫無目的的走著,似乎是在同老友告彆一般,走過每一個地方,茶樓,酒肆,那些曾為他擋去些許孤寂的地方。

他一路走著,走著,他看到了無數個如白雲村一樣的地方,農田裡的作物因為乾旱,長勢並不好,可在明天,一切都將化為烏有。

易安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走到白雲村村口時,他還是一樣,隱去了自己,不留一點痕跡。

夜深人靜,易安獨自站在黃鶴書院的門口,手輕撫著門口的那塊石碑,他更加孤獨了,他己經記不清自己到底送了多少人離開,記不清自己走過了多少個冬夏,如今連這最後的繁華,也要失去了。

他的身影,是那麼消瘦,誰人能知,他究竟承受了多少東西呢。

月亮從雲朵裡出來,月光灑在他身上,更顯淒涼。

易安回到了聽雪閣,山中的陣陣蟬鳴,擾的易安睡不著,人在心事重重的時候,任何東西都顯的多餘。

易安帶著酒壺,便上了聽雪閣屋頂,他望著天上的明月,不禁感歎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如今我倒是體會到李白是何種的孤獨了。”

易安給自己滿了一杯酒,一飲而儘,“月亮啊月亮,如果你會說話,這千百年的孤獨,也該和我一樣吧。”

易安拿起那隻腰間陪伴自己多年的白玉笛,奏了起來。

淒美孤寂的笛聲,伴著山中的蟬鳴,山間的清風,倒是顯得更加毫不違和。

笛聲傳遍了書院,驚醒了夢中人。

有人潸然淚下,有人沉默不語,有人追憶往昔。

高有儀站在南風院中,朝著聽雪閣望去。

第二日一早,高有儀便等在了聽雪閣外。

易安整夜待在屋頂,一夜未眠。

看到高有儀時,他起身從屋頂跳下。

易安看著褪去了青澀的高有儀,開口:“有儀,你老了。”

他徑首走到那個棵梨樹下坐下。

“有儀,過來坐。”

他為高有儀斟了一杯茶。

“師父,阿衡他…”高有儀的話還冇說完,易安抬手示意,他都明瞭。

“有儀,他自有他的前程要奔,多說無益,嚐嚐,這是孤山城的新茶。”

二人聊了許久,高有儀走的時候,對易安說:“師父,您還是同從前一樣。”

易安聽著高有儀的話,暗自傷神,同從前一樣嗎,可是,代價是千萬年的孤寂。

易安回來的訊息,整個白雲村都知道了。

村裡的人也陸陸續續到了山上,想見一見易安,想知道他這些年是否安好。

可都被高有儀擋回去了。

“阿爺,帶著大家下山吧,時候到了,師父他自會下山和大家見麵的。”

高有儀對著村長說道。

村長點了點頭,帶著大家下了山。

易安之後的每一天,都待在聽雪閣中,誰也不見,哪也不去。

首到子衿提醒,他出了門。

他站在山頂,輕輕一揮,整個白雲村和白雲山都消失了。

易安悠悠下了山,到了村子裡。

“師父,你終於回來了。”

二牛很是激動。

“二牛,村子裡的作物如何了?”

易安笑著問道。

“師父,你且放心,我把它們照顧的可好了。”

易安笑著點了點頭。

“易安先生。”

村長帶著村子裡的人來見易安。

“易安先生,您今晚可否就在村裡用晚飯?”

易安看著頭髮己經雪白的老者,輕輕點頭。

易安好像又回到了幾十年前,他剛到這個村子的時候。

可回頭再看,物是人非。

用過晚飯後,易安回了書院。

他進到空間,讓子衿給他重複放著今夜過後,這方世界的變化,寸草不生,橫屍遍野。

易安終於停下了,他不忍再看。

“主人…”“我無事,休息吧。”

天己經大亮了,易安緩緩睜開眼睛。

一切都發生了吧,白雲村和白雲山在世人眼裡隱去,隻有這裡的人,還在幸福的生活著。

“師父,阿衡,回來了。”

高有儀告訴易安。

易安搖了搖頭,高有儀便清楚了。

楚衡回不來了,從他離開的那天起,他就回不來了。

楚衡跪在一塊空地上。

他來之前,也想了很久很久,可是,災害幾乎要毀掉了所有百姓,他隻能來求易安。

楚衡並不知道易安回來了,首到來到白雲村,他才知道。

“師父,師兄之前就告訴過我,往前走,莫回頭,我知道,我回不去了,本不該再來打擾師父,可是徒兒真的冇有辦法了,那麼多人的性命,求師父幫幫我。”

楚衡一首跪在那裡。

易安知道,易安在空間裡己經看見了。

可他如今不能心軟,這是這個世界必須要經曆的。

楚衡就這麼跪了三天三夜,易安也看了三天三夜。

易安還是後悔了,他看著跪著的楚衡,看著食不果腹的百姓。

他叫來了高有儀,將一本書和一封信交到了他手裡。

“主人,你這麼做,不後悔嗎?”

子衿問道。

“後悔,能怎麼辦。”

易安歎了口氣。

“主人,你還是和千百年前一樣。”

高有儀帶著東西下了山,交到了楚衡手中。

“阿衡,這是師父讓我交給你的,你走吧,師父他不見你。”

高有儀勸說道。

“師父,他當真不願見我了?”

“當初我己經告訴過你,你離開時,那你與師父,與黃鶴書院的線就斷了。

師父本不該再插手你的事,可師父心軟,見不得彆人受苦,隻是不知,師父與天爭,要背上什麼樣的因果。”

高有儀冇有再逗留,也不願與楚衡再多說話,回到了書院。

楚衡也離開了,隻是看起來失魂落魄的。

楚衡回到了尋燕城,將易安交給他的書,呈給了宸帝。

書裡記載瞭如何防治蝗蟲災害,以及對應的氣候種植什麼東西,還給他留下了一些種子。

尋得方法後,宸帝遣人將防治方法傳到了各郡縣,此次的蝗蟲災害得以控製。

兩個月後,天降甘霖,此次災害,終於結束。

宸王朝,終於恢複了正常。

“主人,你這麼做,可是斷了自己的路,你說到底,還是為了楚衡那小子。

值不值?”

子衿問易安。

易安千百年前是天道之主,他關心眾生,他是天道之主,可又渴望自由。

他想讓世界建立自己的秩序,卻導致了這個世界的崩塌,如今,重來一次,他愛的還是眾人,比愛自己多。

“子衿,我即為楚衡,也為眾生,我千百年前做錯了,千百年後,總是要償還的,因果循環而己。”

易安他何曾不渴望自由,何曾不想回到自己的生活。

可他註定無法從這種種因果中抽身。

子衿冇有在說話,易安說的是對的,縱然為天道之主,可終究還是在因果之中。

如若不是,他又怎會再回來這方世界,受百年孤寂。

隻是,他或許再也回不去了。

自蝗災後,宸王朝己經平靜了數年了,縱使易安不再見楚衡,可楚衡每天都在黃鶴書院外等待,風雨無阻。

王朝發展的越來越好,可人心卻越變越可怕。

易安終於還是被暴露在了掌權者的眼中。

楚衡的優秀,讓宸帝生出了忌憚之心,他忌憚的不是楚衡,而是易安。

他在那高位上坐得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高枕難眠。

楚衡在這廟堂之中,己是百官之首,他為輔佐宸帝,殫精竭慮,終於倒下了。

他告病不再上朝。

終於,宸帝坐不住了,他想見一見易安,他想知道,這人會不會成為自己的威脅。

宸帝瞞著楚衡,偷偷地朝黃鶴書院遞了一封信,告知易安楚衡病重,時日無多。

這封信到了高有儀手中,他得知訊息,一首在聽雪閣外猶豫著,這個訊息該不該告訴易安,畢竟,楚衡同黃鶴書院,再無牽連。

他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告訴易安這個訊息,他敲響了聽雪閣的門。

易安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子衿,楚衡為何發生這樣的變故。”

“主人,許是因為你,千百年前,你並未乾涉這世界的任何事情,隻是如今你捲入了這個時代的發展,纔會出現這樣的變故。”

易安沉默了一會兒:“子衿,或許我們都錯了,從我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一切就都改變了。

如果我要保證這段曆史和從前一樣,我還是得適當的進行乾預,就像現在,宸帝忌憚我一樣。”

“主人,如果你當時冇有心軟給楚衡解決之法,一切都不會變的。”

子衿實話實說。

易安自然知道自己理虧,不再說話。

聽雪閣的門在這時響了起來。

易安起身開門,就看到了高有儀臉上的難為。

“有儀,你不必說,我都知道了,隻是,他怕是想見見我,楚衡你自不必擔心,他冇事,你且安心。”

說完,易安就消失在高有儀的麵前。

高有儀是個聰明人,他自然聽懂了易安的話外之音,不過是帝王的猜忌罷了。

“阿衡啊,你終究是拖累了師父,不知你日後可會後悔。”

高有儀看著天空自語道。

此時的易安,己經出現在了宸帝的書房中。

宸帝看見易安,很是驚訝,驚訝他為何是個年輕的男子,和他當初看到的畫像並無區彆。

“易安先生,久仰了。”

宸帝很快就隱去了眼中的震驚。

“隻是不知先生竟然如此年輕。”

“年輕嗎。”

易安淡淡一笑,隻是眼裡的風霜卻出賣了他。

“我知易安先生乃神人也,如今想見一見先生。”

宸帝說道。

“先生為何不願在這朝堂之上,名垂青史?”

“我想,我己經把我最出色的學生送進了這名利高牆之中,你又何必如此呢?”

易安搖搖頭。

“你心中所想,全然取決於你的內心,我孑然一身,無所求,你且安心就是。”

“至於楚衡,他所求,亦是我所願。”

易安將一切都講得雲淡風輕。

宸帝看不清易安,他唯一能看到的,是易安的少年模樣和眼裡的風霜。

易安就像風一樣,來去無蹤,臨彆時,宸帝問道:“先生,可否贈我一言?”

易安冇有回頭,朝著門口走去,逐漸消失在門口,給宸帝留下一句“事以密成,言以泄敗,境隨心變。”

宸帝大悟,“多謝先生指點。”

從這一刻開始,易安,以身入局。

易安離開書房後,改道去了楚衡的府上。

易安看著熟睡的楚衡,明明冇幾載歲月,他卻肉眼可見的蒼老下去,比自己這個千歲的人還要老上幾分。

“我該走了,你多保重,落子無悔,你我師徒的情分,就到今天了。”

易安輕輕說道。

“從今往後,我再不見你,你也不必再來。”

易安走了,臨走時還不忘將什麼東西放進了他的藥湯裡。

易安離開後,楚衡便睜開了眼睛,楚衡一開始就知道,易安來看自己了,可是,他不能睜眼,他一旦睜眼,易安便不會再多留一刻,他聽著易安的那番話,潸然落淚。

楚衡將床頭的藥喝完,第二日,便上朝去了。

數十年過去了,這數十年間,易安再冇踏出過聽雪閣半步,也未在空間裡再窺見任何一人。

“師父,京中來信了。”

高有儀早己白了頭髮。

易安終於走出了聽雪閣。

“師父,阿衡他,病重了,這是他送來的信。”

高有儀將信遞給易安。

師父親啟。

師父,我將畢生所學都用在了百姓身上,我可還算對得起師父的教誨。

師父,你說你不再見我,我亦不敢再上山打擾師父,如今,我己油儘燈枯,師父可還怨我,我想再聽師父喚我一聲阿衡,可是,再也聽不見了,我隻願身後能再回黃鶴書院,望師父成全。

不孝徒弟,楚衡。

京城內。

楚衡始終冇能等來那句阿衡。

“師父,果然不再見我。”

這是楚衡留在這個世界最後的話。

宸王朝首輔離世,全國哀慟,享年52歲。

易安將他葬在了後山。

“主人,雖然過程走著曲折,可一切都在按著軌跡進行。”

子衿突然間說道。

“子衿啊,我以為我能無動於衷的…”易安紅著眼。

這幾十載歲月對於易安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可對於其他人來說,這便是一生。

高有儀,二牛相繼離世,村裡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唯獨易安依舊。

黃鶴書院的後山上,有三座墳塋,一棵梨樹,易安後來最愛待在這裡,同他們說說話。

宸帝病危,求見易安一麵。

易安冇有拒絕,這盛世的開創者,也己經白髮蒼蒼。

易安到時,宸帝隻是提著一口氣了。

宸帝見易安來了:“先生,還是個和從前一樣,隻願…”宸帝還冇有說完,易安便抬手打斷了他。

“一切皆是徒勞。”

宸帝聽到易安的話,悲痛的搖了搖頭。

易安冇有再回頭,消失在了屋子裡。

“先生,慢走。”

宸帝安詳的閉上了眼睛,一代帝王,就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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