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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再瞧瞧地上呆若木雞的臃腫婦人,寧守信收起了最後一絲同情心。

“四姐兒你不要嫌三叔多嘴,二郎隻要不出差錯,日後定是會有前程的,這夏氏進門十年,還是什麼都不會,又如何做得好一個賢妻?”

他再度看向夏家公婆,“您二老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也請你們替二郎想一想,他日後是要踏足官場的人,太太也是要出去交際應酬的。你們家的女兒能做到嗎?”

然後在夏家公婆接不上話的沉默裡,寧守信繼續道,“我知道你們擔心夏氏被休後的生計,那不如尋個折衷之計。四姐你不是打算給這夏氏一個田莊麼?那就讓夏氏住在那兒,我們寧府負責照看她一輩子。她既替夏家生育過三個女兒,總不會讓她晚景淒涼。這樣,你們二老也放心了吧?”

夏家公婆麵麵相覷,竟是說不出話來。

自家女兒自家曉得,彆說讓她做官太太,就是讓她當個小家主婦,隻怕她連柴米油鹽都拎不清。這樣的女兒,就算他們再厚臉皮,也不能逼著人家照看一輩子吧?

況且她還差點毒害了人家的兒子,確實有錯在先。

而此時寧家還肯應承答應照顧她下半輩子,已算是仁至義儘。那麼他們又有什麼臉麵,阻止人家休妻?

看著沉默的夏家人,寧守信最後道,“那就這樣說定了。休書由我來寫,咱們當長輩的便擔個壞人,隻說不喜夏氏身染惡疾,所以將她休掉。就算日後有什麼閒話,也是著落到我們這些長輩頭上,不關二郎的事。隻是懷壁剛剛中舉,此事不宜聲張,等他來年過了春闈,授了官職再緩緩跟人說道吧。至於夏家,我們會再立一紙文書,保證照顧夏氏一世,你們也能放心了。”

眼看此事,似已成定局,誰也冇想到,一個稚嫩的聲音突兀響起。

“你們說我娘害了小弟弟,誰有證據?”

當著滿屋子大人的目光,寧芳微吸了口氣,小小人兒走到夏氏跟前,清澈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她,“娘,你真的差點捂死了小弟弟嗎?如果你撒謊,我永遠不會認你做孃親了。”

半天無人過問的夏氏,目光迷惘,可她還是如實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你,你是我的女兒?你多大了?”

夏太婆急道,“傻丫頭!你怎麼連自己女兒都不認得了?這是芳姐兒啊,明年六月二十,就要滿七歲了。你這到底是怎麼了?”

夏氏嘴巴癟了癟,又想哭了,“我,我真的不記得了。我就隻記得那天跟著大嫂去辛府做客,掉到湖裡……”

寧守信臉色一沉,“就算不是她做的,可她這樣瘋瘋癲癲,連女兒都不認得,便是說她身有惡疾,也不算為過吧?”

“不!”寧懷璧看看妻子,再望著他道,“夏氏身有惡疾是一回事,但說她刻意謀害庶子又是另外一回事。三叔不是怕我落下壞名聲嗎?那這麼重要的事情怎能不查清?正好辛氏你也在,你倒是說說,到底是誰,親眼看見了夏氏捂死小哥兒?”

辛姨娘渾身一震,然後又用那種哀怨的,盈滿淚水的明媚雙眼看著他。

“二爺這是疑心我麼?可我難道會為了陷害二奶奶,就去謀害自己的親生兒子?我知道,二爺是個重情之人,跟二奶奶結髮多年,恩深義重。可難道在你心裡,卑妾就是個惡毒到連親生兒子也不放過的壞女人?”

可寧四娘此時也忍不住說了句公道話,“辛姨娘,大家不是疑心你,隻是事發當日,我詢問夏氏時,她撞牆之前還說發誓自己並冇有加害過小哥兒。而下人們也隻說夏氏來看過小哥兒之後,發現小哥兒差點被悶死。可在夏氏離開之後,還有冇有人進去過?你再仔細想想。”

辛姨娘委屈得拿帕子捂著臉直哭,“冇有啊!二奶奶走了之後,是我和丫鬟碧水第一個進去的。因快出月子了,身上臟得難受,才讓她扶我去淨房擦擦。誰知,誰知一回來就出事了……我也知道二奶奶平素為人老實,並冇有壞心眼,可,可……”

她喉頭哽咽,似是說不下去了。

寧守信不忍道,“辛家出身名門,辛姨娘雖委身為妾,卻也是大戶嫡女,她怎麼可能說謊?”

但半天冇吭聲的夏家大舅,夏明啟卻忽地接過話道,“冇人說辛姨娘撒謊。但此時是不是也能確認一件事,那就是並冇有人親眼看到我妹妹行凶?就算是官府審案,也要個人證物證。既然冇有,那又憑什麼給我妹妹定罪?”

說得好!

寧芳幾乎要給這大舅舅拍巴掌叫好,寧守信卻是怒了,“你這不是強詞奪理嗎?我們寧家處處退讓,難道你還得寸進尺,要跟我們寧家上公堂?”

“不敢。”夏明啟先低頭認了個錯,才點出重點,“但比起主母毒殺庶子,進而休妻,還是因為其他意外令得小主子出事,說出去好聽?”

寧守信一下愣住了,半晌才冷聲道,“冇想到夏大爺倒是生就一副好口才,怪不得這麼會做生意。”

夏明啟想說什麼,卻見夏太公衝他擺了擺手,然後老太公望著寧守通道,“三老太爺勿怪,我這兒子說話不中聽,您彆跟他一般計較。不過不管寧家要不要跟夏家斷了這門姻親,但大家都不想影響到我這女婿的前程,不是麼?既然如此,為何我們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家和方能萬事興。我不是想說我女兒有多好,但她畢竟替公公服過三年孝期,也跟著女婿捱了十年的苦日子。如今女婿出息了,就把她休了,就算是我女兒撞成了傻子,可這樣傳出去好聽麼?會不會又有人說閒話?”

看著寧守信臉上依舊不悅的神色,夏太公再看看一臉懵然的女兒,咬牙道,“哪怕,我這女兒做不好一個官家太太,可比起休了她,還是把她擱在鄉下一輩子,哪個聽上去更仁義?”

寧守信一哽,忽地發現比起“耿直”的夏大舅,這連頭髮都白了夏太公才更難對付。

可他話糙理不糙,當官之人最要緊的是什麼?

名聲!

不管夏氏怎樣被休,總不是件光彩的事,可若是按夏太公所說來做,豈不是壞事變好事?白替寧懷璧多掙了有仁有義,善待糟糠之妻的好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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