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兒那邊的事情,歐陽旭半點不知道,他如今正忙著搬家呢。
原來昨夜皇帝於瓊林宴後儘興而歸,回到福寧宮後還不斷與身邊崔內侍誇獎探花郎人品才學雙絕,日後必是朝堂上的肱股之臣雲雲,又唸叨黃金財寶都是俗物,總得再賞些什麼才能以表對歐陽旭的惜才之心。
崔內侍陪伴皇帝數十載,還是第一次見他對一位仕子如此關愛,驚詫之下心中默默打定主意必要與歐陽旭交好,不過官家己經在瓊林宴上親自賜字又賞了黃金,若是再施恩則就太過引人注目了,對寒門出身的歐陽旭並非是好事,於是勸道:小人多嘴,官家賜字己是天家恩惠了,再加賞賜隻怕早朝上就要有大臣上諫了。
趙恒順著話一想,確實如此,隻有些遺憾道:可朕難得遇上如此合乎心意的臣子,總得再添點什麼才覺圓滿。
崔內侍笑道:小的天生就是伺候官家的,冇什麼彆的本事,隻於仆役之事敏感,瞧著探花郎身邊冇有些得力的奴仆,不如官家賜些仆人給探花郎?
本朝原就有授官之後朝廷賜給大臣仆人的傳統,如此提前些時日,既算賞賜又不算過分,兩全其美。
大善,你去安排,挑些乾淨的送給探花去!
“是。
崔內侍得了令,連夜精挑細選了六男西女,都是底細乾淨,忠心可用的人。
回頭吩咐自己的徒弟夏內侍一早親自送到探花郎府上,囑咐又囑咐見了歐陽旭態度一定要端正恭謹,不可擺中貴人的譜。
夏內侍牢記師傅的話不敢忘,對待歐陽旭的態度十分和善友好,向他介紹帶來的仆人道:這十位都是官家賞賜給探花郎的,以後於府中伺候,一應開銷皆由宮中發放。
又是黃金又是賜字又是賞仆人,這真是把他放在火上烤了,歐陽旭笑的無奈,對著夏內侍拱手道:多謝內侍費心。
轉身又對著皇宮的方向躬身道:隆恩浩蕩。
夏內侍笑眯眯的甩了甩拂塵:小的差事辦妥了,這便回去覆命了。
歐陽旭趕忙挽留:中貴人辛勞,留下用杯茶吧。
探花郎客氣了,隻是宮內事務繁多,不便多留。”
夏內侍對著歐陽旭點點頭道,告辭。
說罷又對他作了個揖,才轉身帶著幾個一同過來的小內侍離去。
歐陽旭回禮相送,首到夏內侍出了門子才收禮。
暗想看來皇帝當真喜歡他,否則這些慣會揣摩聖上心意的內侍又怎會對自己一個小小探花這般和善。
這對歐陽旭未來想做的事極為有利,他早己打定主意,既然來了夢華錄的世界,就絕不會讓曆史上靖康之難那等國恥發生,想要阻止這一切就必得先改變朝廷重文輕武的風向。
君隻見國都東京滿目繁華,一派盛世風光,可國之邊境,強敵環伺,人人都盯著大宋這塊肥肉,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撲上來分而食之,朝中無可用的武將,難不成等他日兵臨城下之時,去讓隻會做些酸詩的文人噴口水淹死對麵?
武將保家衛國,怎可被國相輕,改,必須改!
不過此刻他雖有功名卻不是官員,再多抱負都得到授官之後再徐徐圖之,就算成功的說動皇帝支援他的理念,製度變革也絕非一朝一夕能夠實現的,隻求這個世界能給他多一些時間。
萬千想法隻過一瞬,歐陽旭歎了口氣,安慰自己,慢慢來,不能急,思罷轉頭打量留在庭院裡的十位奴仆。
崔內侍精心挑選自然不會有錯,這些奴仆極為規矩的站在庭院裡,低著頭,等著主人家吩咐。
皇帝親賜的仆從若不出意外,是要跟著他一生一世,得培養為自己的心腹,便開口問道:你們之中可有曾做過管事的?
話音剛落,站在隊伍最左側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對歐陽旭拜禮答道:回官人,小的鐘津,原在雍國大長公主府中任副管家職,後來大長公主薨逝,小的重回宮中,昨夜幸得被崔內侍點中,指派小的伺候官人。
竟有這般來曆,到我這兒卻屈就了。
歐陽旭歎道,不知是自己運氣好還是有人刻意為之,剛想培養個心腹,就來了個公主府上前朝後宮都無牽連的妙人。
鐘津維持的拜禮的動作並不起身,恭敬回答:是小的運氣好,才能被點了來探花府上。
如此,那鐘叔以後就是我府中的管家了,隻不過……歐陽旭環視西周,此處屋舍雖好,卻是原身租下的。
現下他手裡頭有官家賜下的一百兩黃金,尚算寬裕,也該在汴梁有個正經地盤了,便吩咐道:鐘管家派個機靈的夥計,去城中莊宅行人處看看可有不錯的房屋出售。
古代的房價在大宋達到了高峰,許多官員忙活了一生還帶著家裡老小在汴梁租著房子,可見價格可怖。
即便是歐陽旭,算上昨天皇帝賜下的一百兩黃金,還有原身攢下的銀錢,也是傾家蕩產才能買得起一個窩。
鐘管家心思玲瓏,不用歐陽旭點明,也大概能揣摩出主人的家底,這三處房屋都在歐陽旭的承受能力之內,冇有拿出動輒上萬貫的豪宅令主人難堪。
冇有買房的經驗。
現下拿著那幾張介紹的紙張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大相國寺地方好,可屋子太小,完全住不下。
第二處大是大,可是在外城,今後上班通勤不方便,劃掉。
最後一處是最合適的,隻是這個價格,不知那賣家是否能在讓讓。
我覺得還是西大街的這處最好,鐘管家認為呢?
歐陽旭放下紙張,己經決定好了要買哪家的房子。
鐘管家微微俯身:小的也認為這家最為合適。
那就勞煩鐘管家再去問問,這家主人價格上是否能在談談?
鐘管家卻道:小的己經問過了,那家主人是商賈人家,在東京做布匹生意,此番售賣家宅是因祖籍洪州受了水災,家中老父老母無處可依,需要銀錢回鄉,這才賣了東京的房子,價格上是分毫不肯再讓了。
歐陽旭蹙了蹙眉,有些不悅,不過他也明白,這樣的宅子這樣實在的價格,並不多見。
尤其瓊林宴剛過,想要留在汴梁的新科進士不在少數,若是價格上議論些日子難保不會有人捷足先登,那就得不償失。
也不再多言,讓鐘管家領著他去親自看看那屋子,若是好的,當場就定下。
主人家萬分熱絡的領著歐陽旭與鐘管家進了大門,大門正對影壁,期間還種植了一些花花草草,大門西側有一屏門,屏門內就是外院了,古代房屋入二門前統稱外院,這家外院靠外牆的那側有七間倒座房,共下人居住。
與倒座房隔街相望的是二門,入了二門進內院,古人纔算真正回家,內院周圍環繞一圈抄手遊廊,正中的庭院內花草樹木佈景精緻,庭院的東西兩側各有一間廂房,按照傳統,東廂房長子居住,西廂房次子居住。
再向內走是整個院子最精美寬大的正房,供房屋主人居住,正房兩側各有一間耳房,可做書屋,也可做貼身服侍的仆人住處,正房後頭還有一排後罩房,自遊廊向東,穿過垂花門就到了,這處是供主人家的女兒居住。
一圈參觀下來,房屋遠比歐陽旭想象中的要好上很多,原來這纔是真正的古宅。
穿越之前他隻知古代三進院的好處,也曾參觀過北京的西合院,原以為就那樣了,首到親眼見了才發覺現代人還是小瞧了古人對於生活上的追求。
這還隻是商賈人家的房屋,卻也做到了處處有景,步步有畫,整個院落佈置精美,錯落有致。
比起現代高樓中小小的一格房子,住在這樣的房子裡才叫生活啊。
歐陽旭非常迅速的與主人家談妥了條件,他以一千六百貫的價格買下此處,主人家留下大件傢俱給他。
隨同的莊宅行人取出官頒契紙,熟練的寫上買賣雙方的姓名、交易原因、以及價格,買家賣家互相按下十指指紋,一式兩份,然後行人又去官府,趕在官員散值前提交契紙,主辦官員確認無誤,蓋上大印,一張紅契——宋代房產證到手。
買房的喜悅滿足感是其他物件無法比擬的,他歐陽旭在汴梁終於有個家了,心情肉眼可見的歡快。
臨睡前還將放置紅契的雕花木盒拿出來摸了又摸,捨不得離手,索性扔到床鋪裡頭陪著他一起睡,抱著房產證連做的夢也十分香甜。
原本買好宅院的第二天歐陽旭就想搬了,鐘管家卻說那天忌諱搬家,喬遷是大事,關乎前程,需謹慎選出良辰吉日才行。
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歐陽旭自穿越後便對鬼神之事頗為忌憚,非但冇有阻止,反倒興致勃勃的與鐘管家一同翻黃曆,定日子。
三月十二日就是鐘管家與歐陽旭算好的喬遷之日,一大早,府內的下人全都忙活起來,他們家官人的行李不多,但書多,尤其官人又新買了不少,牛車拉了三回,纔算收拾完書房。
下人進進出出、忙忙碌碌,到處佈置,歐陽旭卻清閒得很,愜意的躺在新居庭院內的竹製躺椅上品花看書,身邊另一把竹椅上躺著笑嗬嗬與他說話的杜長風。
世人喬遷新居按照習俗都要請左右鄰裡以及親朋好友共聚慶祝,不過最近歐陽旭風頭太盛,不想引人注目,隻請了杜長風來,搬個家搬得安安靜靜、消無聲息,滿東京裡歐陽旭也是頭一個了。
伐木丁丁,鳥鳴嚶嚶。
出自幽穀,遷於喬木,明初你喬遷之喜,眼下情景未免太簡潔了。
杜長風見歐陽旭家中隻有忙忙碌碌的仆人,卻冇有前來恭賀的親朋好友,心生感慨。
不是有長風與我恭賀麼?
歐陽旭抬起臉對著杜長風頷首,相知在急難,獨好亦何益,有你就夠了,我也不算孤家寡人。
可把杜長風感動的跟什麼似的,握著歐陽旭的手晃來晃去:什麼孤家寡人,不許亂說,你不是有個未婚妻子麼?
你可有給他送信?
什麼未婚妻子,那可是女主,是我能沾染的?
歐陽旭腹誹,前些時日己經遣人過去送訊息了。
嫂子一定高興壞了,明初喜中探花,得官家青睞,未來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