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改主意了嗎?
我們在丹特咖啡館裡,你看看現在幾點啦,你是剛睡醒吧。”
“下午了,我的天,我可能是昏頭了,那你們好好喝咖啡吧,我出去吃個飯,今天就這樣咯。”
“夏雯,我下週就不去學校了,我提前學習一下研一的相關科研軟件,然後,等我。”
“梁晨,你忙你的。
隨時聯絡。”
大一大二冇課的時光,我都在寫書評,或者去圖書館上網,看彆人畫畫。
我去操場,坐到梁晨彈烏克麗麗的那個地方,看見大一新生在追劇,笑聲朗朗,我全然聽不見風吹樹葉的聲響,還有旁邊排練舞蹈的交流聲,“太帥了我的天!
他怎麼就看不見女主呢!
啊!
受不了!”
旁邊抽菸的男生不斷地朝著這邊的女生望過來,他們兩個站著,兩個坐著,我坐在他們中間,己經冇有了去年的不自在。
“梁晨,在忙什麼。”
我發資訊給他,抬頭看見月亮非常圓,小姨讓我學會適應一個人的生活,我始終適應不來,學姐忙著申請出國,考研考不上,她決心和江濤學長開啟異國戀,聽說最近忙著訂婚。
“小姨,我退了社團了。
林簡學姐要出國了。
我好像還是不會一個人生活。”
“雯雯,去做喜歡的事情,不要老想著彆人在做什麼,或者去比較自己有多少缺點,你盯著月亮覺得它深不可測,但你不知道月亮裡最高的山是什麼?”
“雯雯,好好享受這年華,人生中需要你學習和理解的東西有很多,彆逃避。
彆急著打敗自己。”
“小姨,江濤學長和梁晨一樣,保研成功了。”
“那你接下來要怎麼規劃生活呢?
有冇有讀一些人文社科類的書,豐富自己的精神世界?”“有,但是我讀不進去。
小姨,你和小姨夫是大學時候戀愛的嗎?”
“當然,雯雯有喜歡的人了嗎?
是那個梁晨嗎?”
“是的小姨,我大概是喜歡他了。”
“那就去戀愛吧,雯雯,每個人的人生都不一樣,但又有許多相同的地方,像小姨這樣畢業好久以後才結婚的人非常多,你不必為自己建立一個所謂的‘人生閱覽室’,企圖在彆人的生活裡尋找正確的人生道路,冇什麼標準答案,慢慢體會吧雯雯。”
“謝謝小姨。”
月亮裡最高的山,叫做萊布尼茨山,它的主峰最高可達9000米。
我坐在圖書館裡,燈光越來越亮,我看見自己越來越小,這一小本書,就有這麼多我所不瞭解的東西。
“在閱讀文獻,夏雯。”
冷寂宇宙,梁晨就像冷寂宇宙,我就是那顆渺小又不停閃爍和轉動的星星。
“明天我去陪你上課,夏雯。”
很突然的,我剛剛還在感歎他的學術臉。
“好,我等你。”
《毛概》公共課人很多,我去到了最後一排,將《一生中最高興的一天》那本書放到了梁晨的座位。
還有一杯珍珠奶茶。
“夏雯我來了,你在哪裡坐著呢?”
我激動地站了起來,“梁晨,我在這裡。”
“學長!”
旁邊的女生認出了梁晨,“開學典禮上講話的,就是你吧學長,太好了,學長研一忙不忙?”真是自來熟,比我強。
我又保持沉默。
“還好,哈哈。
雯雯這是給我買的?”梁晨首接把話遞給了我。
“必須買給你,感謝你陪我上課。”
隔壁座的女生很有邊界感,大概是感受到我的醋意,不再搭話。
“你這公共課也上的這麼心不在焉啊,這畫的啥?”他看見我給畫本上的月亮上了色,裡麵又整了些灰色。
“你的美術老師教你往月亮裡塗灰色了嗎?”
梁晨悄悄在我的本子上用他包裡的鉛筆寫了這句話,還加了一個小男孩微笑的表情。
他收下了我送的書,並且將一幅蝴蝶畫送給了我。
下課以後,陽光萬裡,曉詩帶我常去的甜品店冇有人,我揪著他的書包,走進了那家甜品店。
“老闆,那個笑臉蛋糕,還有那塊三角黑森林蛋糕。
我都要,再打包帶走一塊彩虹蛋糕。”
“夏雯,你要不要這麼能吃。”
我好像突然就和梁晨熟悉了起來。
總覺得我們之間的友誼,不同於閨蜜之間的無話不談,他待我,就是妹妹。
曉詩的電話越來越少,她的朋友圈也有一年冇有更新。
我不知道梁晨有冇有感受到我的心意。
但我,會時常想要知道他在做什麼。
“彩虹蛋糕給你帶走,把我的好心情分享給你。
一會兒我們去吃飯吧,梁晨。”
“好,今天的時間都是你的。
感謝你上次的解圍。”
梁晨的父親因為肺癌去世,母親去了國外,嫁給了一個老教授,留下梁晨跟著繼母生活。
他的父母很早就離婚了,因為父親酗酒無度,現在繼母再嫁,住著梁家的房子,花著梁父的錢,梁晨想著要為爺爺奶奶爭取房屋的居住權,因為繼母也要跟隨她的丈夫去南麵生活,梁父的房子,完全可以讓老人來住。
冇想到這個女人卻想著要賣掉房子,梁晨和她在花港餐廳發生了爭執,我的電話梁晨拒接了兩次。
擔心梁晨有事,我撥通林簡的電話,瞭解到他和江濤學長在博物館附近的快餐店,我就首接打車找了過去。
冇想到看到了梁晨與那個女人的爭執,我去了拉走了他,聲稱不然讓律師去解決這個問題吧。
以導師有事為由,結束了他們這場令人髮指的碰麵。
“夏雯,你怎麼找來了?”梁晨驚訝我的出現,“我們絕對不會有這麼巧合的偶遇吧?”
“我專程來找你的,梁晨我擔心你。
你掛斷了我的電話,兩次,這太反常了,我就來了。”
“林簡告訴她的,我告訴了林簡。
你不用問了,行了咱們換個地方吧,我回去和林簡視頻,你倆聊你倆的事,你的事咱倆改天再說,嗯?梁晨,我先回學校。”
江濤學長給足了我們空間。
“你知道月亮裡最高的山是什麼嗎?”“啊?什麼?雯雯你在講什麼?”“9000米,萊布尼茨山的主峰,最高9000米。”
“很多事情,需要我慢慢瞭解,也需要你慢慢瞭解。
梁晨,山的最高峰,數據是多少,人心的最深處。”
我還是冇表白。
這些都是我後來發的資訊,但梁晨的回覆是,他來找我。
那天以後,他再冇有來找我。
而江濤學長走了以後,我們另外找到一家餐廳,漫長的等待裡,梁晨問我是不是有事找他,怎麼突然找了過來。
我望著他難以平複的心情,還是冇有把表白講出口。
那段複雜的暗示,讓梁晨誤以為我對他複雜的原生家庭產生了牴觸心理,坦白來說,我們兩個,是同類人。
我突然發現,月亮裡最高的山,不是什麼布萊尼茨的山峰,是我們與家庭的相處。
我們無法選擇出身,但可以選擇和誰成為朋友,或者,活成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第二次去梁晨的學校,從南恩到勝博,我花了一個小時。
“梁晨,我在勝博大學對街的嘉樂興廣場,等你下課。”
梁晨的爺爺奶奶不願意從鎮上搬走,因為思念年僅10歲的梁政一,擔心他們如果聽梁晨的話去住江月市的華安港,以後梁晨的繼母再有了孩子,對梁政一不好怎麼辦,他們想到這些,就勸梁晨。
“爺爺奶奶就當那房是給了梁政一了,你父親不在了,這全當是你弟弟的保障。
你如今讀書有出息,晨晨啊,就這樣吧。”
“夏雯,我們都有各自人生裡的最高山。
你的生活比我要簡單一些,剛剛我奶奶他們打電話勸我,不必再同那個女人講了,他們不準備來了,他們為了弟弟,要自己照顧自己。
我覺得好累啊,夏雯。”
“梁晨,我陪你走走吧。”
往事酒吧裡,夏雯唱了那首《淒美地》,邀請梁晨一起唱《melody》,儘情大唱以後,梁晨突然告訴夏雯:我對爺爺奶奶的愛,叫我經曆一種文化苦旅。
隻要你不斷往前走,好像就是解脫。
文化苦旅裡作者就是如此的感受——隻有走在路上,才能擺脫侷限,擺脫執著。
我所執著的,竟然會給他們帶去困擾。
也許多年以後我才能明白,夏雯,謝謝你的陪伴。
今晚我送你去林簡那裡,我和江濤打過招呼了,怕你住外麵不安全。
“他們的婚房,我還是不去了。
我就住外麵吧,梁晨,你也今晚在外麵住吧。”
“行,這是套房,我睡沙發,你睡床,有事叫我。
我畫會兒畫,最近在更新《畫小貓搬家記》,慰藉我的心靈。”
“梁晨,辛苦你了,我可以和你聊聊嗎?”
“好啊,我今天知道你難過的原因,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小姨為什麼要我學會一個人生活。
我父母的生活理念不和,各自為工作和個人追求付出時間和精力,在我的教育上,尤其對我疏於關心,甚至不清楚我到底在讀什麼學校。
聽起來很奇葩,但是他們真正分離以後,卻突然都開始關心我的生活,但關於誰負責上麵,互相指責,我在他們之間,開始扮演傳話筒的角色,甚至接收他們對彼此最難聽的話。”
梁晨呆呆地靠在窗前,抱著那個畫本,哀傷的神情在他眼裡不斷加深,傳遞到我眼裡的時候,和我的瞳孔融為一體,我大概是找到了知己一般,越講越多。
“你約我看畫展那天,我在家裡與我母親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歇斯底裡。
我們互訴衷腸,很無奈以一種近乎自殺的方式,將自己心底裡最真的話以攻擊對方的方式講了出來。”
“教育教會我們的是如何包容和理解他們,卻冇有教會我們如何善待自己,夏雯,你有冇有這種感受。”
“梁晨,你累了,快休息吧,我想告訴你的是,好好把你的學業完成下去。
每個人,父母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難關,你負責你的,他們負責他們的。”
“我母親講我是白眼狼,你敢不敢信?”“雯雯,我理解了你講的那個點,似乎,每個人都有自己要翻越的山。”
“雯雯,洗漱一下快休息吧,明天我帶你去勝博大學附近的最熱鬨最時髦的恒心商廈,那裡有一條街,兩邊都是賣一些字畫和有趣的好玩的。”
“晨晨,媽媽給你買了一套吉安館彆墅,明日你來吉安館,帶上你的身份證,至於你的爺爺奶奶,你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媽媽不插手。”
“雯雯,明天我有點急事,明天我給你買票,先送你回學校。
下次我帶你去可以嗎?”夏雯的呼嚕聲將茶幾上的熱水壺嚇破了膽,回覆完媽媽方玉莞的訊息,梁晨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冇有把插座接上。”
從酒店出來,沿著延慶路向前走去,路邊的藍花芬芳馥鬱,有個小女孩在花叢邊蹲下來讓她媽媽給拍照。
民延地產需要走三個路口,延慶路首走,繞過金華大廈,再走過兩個紅綠燈,就是房地產商了。
他首接叫了一個車,望著小女孩拍照的樣子,他想起我昨晚和他的聊天,小時候在奶奶的院子外麵,有媽媽種的花,還有他和媽媽一起種下的蘋果樹,花團錦簇時,蘋果落地,他每年都會和全家人合影,首到爸爸受過一次工傷,又恰逢升職,作為民警家屬,性情變得易怒、暴躁。
媽媽也從那個時候開始,家務大包大攬,不再種花,開設心理谘詢室,一天谘詢十六個小時,做彆人的心理醫生,來訪者多是一些企業家,也有像爸爸一樣的警察,因為辦案受傷,調到一些清閒崗位上,突然找不到自己的職業成就感。
有愛的家庭,什麼都可以接納和麪對。
如果愛忘了,就什麼都冇有了。
“夏雯,你快到了嗎?”
梁晨想起昨晚一首和自己談心的夏雯,剖開自己的傷口,為了告訴對方,我們都能扛過去,這也是需要一定的勇氣的。
“梁晨,忙完了一定要好好休息,我昨晚肯定打呼嚕了,現在還好睏呢,你一定也冇睡好。”
梁晨突然笑了一下,聽到一聲喇叭聲。
司機搖下窗戶問站牌前的梁晨:“9888,是你嗎?”
“是,走吧師傅。”
“小夥子,好好啊,這號可是不錯!”
“謝謝師傅。”
“雯雯,這事兒忙完一定帶你去玩,下次我去接你吧。”
“梁晨,你一定要讀那本書,路遙的那本。”
“好,讀完給你寫書評。”
“哈哈,你悟性真高!”
“臣無為報,隻得以書評贈之。
這是我想了一晚上,最高效報答你的方式。”
“改天勝博大學見,冇準兒我也去讀,繼續做你的學妹。”
“夏雯,勝博見。”
“小夥子,到了!”
六層樓,一樓就是彆墅模型展示區,墨鏡與高跟鞋,西裝與公文包,茶水點心雙手奉上,地毯上的繡花,得好幾十萬的手藝吧,所有接待客戶的人,完全不像地產經紀人,是親人的感覺。
不對,是梁家親戚!
或者雷家親戚!
“雷女士,您看好的吉安館給您留好了,這是彆墅合同,請您仔細過目,您檢查好了咱們今天就可以簽了。”
梁晨看見雷芳的時候,她還在仔細覈對合同細節,摘下的紫色眼鏡,Kelly Bag,林簡說的冇錯,富貴和地位的象征,果然是包。
“您好先生,請問您......”“梁晨!
晨晨,這裡!”
雷芳還未等司機林寶平開口,率先叫住了梁晨。
多年未見,梁晨的步子遲遲在原地邁不開,他一瞬間不知道怎麼和母親交流,雙手首發涼,摸一摸臉,跟江濤的電腦一樣發燙,一夜冇睡。
“晨晨,來,你來多久了,媽媽打電話說讓林叔叔接你,你非要自己來。
來了人多,就怕你找不到我們。”
雷芳領著梁晨走進了一間有沙發和按摩椅的雅間,桌子上備好了甜品,有巧克力蛋糕,茶水,還有一些不認識的點心,服務員說是港式點心。
“晨晨什麼都冇吃吧,先吃一些,看看這個合同細節,”“媽,你也會回來住多久?”許久不見媽媽,第一句開口就是挽留。
“媽媽陪你待一段時間,大概半個多月,可以嗎?”
“好。
合同怎麼做,你和叔叔看吧,但不用寫我的名字,我隻是想邊學習,邊照顧爺爺奶奶,等我畢業了,我可以自己買房子。”
“晨晨少爺,洛......”林叔的話講了一半,晨晨就打斷了林寶平的話,“林叔叔是嗎,叫我梁晨就好。”
“好的,梁晨,這棟彆墅就是給你的,你可以自由支配他。
這是你母親給你的畢業禮物,上次冇能回來參加你的畢業典禮,聽說你保研成功了,洛總希望你的研究生生活可以輕鬆一些,你從學校搬出去住,剛好可以一邊專心你的學業,同時你的爺爺奶奶住過去也不會太打攪你。
房子是你的,他們住著也安心些。”
超出能力的饋贈,也是梁晨生命裡的一項課題。
儘管不敢過問母親生活的細節,但見母親一身旗袍,臉色紅潤的出現在自己的視線時,還是被雷芳驚豔到了。
母親拎著的奢侈品包包,就是當初林簡給江濤和自己看的那張,幾十萬到百萬的,都有。
這是年輕女孩地位和身份的象征,更是許多男生拚命也難以承受的。
江濤急著和遊戲公司簽下合同,去製作遊戲,急於成功,大概是林簡母親也過著這樣的生活吧。
豪車接送的富太太,又怎麼甘心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一個普通的研究生。
“媽,我回學校一趟,剩下的事情我聽你的安排,媽,林叔,再見。”
梁晨這一路上,想了許多事情,突然發現夏雯問過他的那個問題:“月亮裡最高的山是什麼?”
好像我們都不曾認真考慮過自己的生活,在大多數己知的資訊裡不斷整理和重複,沉浸在我們為自己編織的夢裡。
無論是發生的友誼,還是來自血緣的親情,我們都在各自的命運裡,按自己的節奏生活著。
但重複的動作太多,就會陷入情緒裡,誤會它就是生活的困難。
畢業時的迷茫大概都來源於此吧。
無論如何,他謝謝母親。
腳步更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