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外間,幾個勳貴正在等候。
程知節聲音頗大的叫嚷道:“陛下這是受了奸人的挑撥,我等勢要保住老侯的家小。”
說完看到了站在隊尾的隕國公張亮,頓時火氣更大:“你來乾什麼,你老小子不是經常打小報告說老侯要反嗎,來這貓哭耗子啊。”
張亮語氣冷森反駁道:“我說錯了嗎?這還不是反了,我忠君難道有錯?”
程知節居然將下袍衣襬往腰間一塞,拉開架勢道:“你就是假仁假義,俺老程就看不慣你這種,來,咱倆走兩招,看老子不把你屎給打出來。”
張亮也怒了,衣襬一塞直接欺身而上,轉瞬之間,兩個熊羆一樣的男人就抱在一起角起力來。
李世績等人目光平淡的看著兩人,冇有一絲相勸的意思。
恰在此時,暢清走了出來,對眾人道:“陛下問你們是否要逼宮?”
眾人齊道不敢。
暢清又看向對打的兩人道:“盧公隕公,你二人就不要再做樣子了,陛下暴怒,你倆再不住手,說不得就要進天牢裡暫住幾日了。”
張亮麵上一紅鬆開了手,程知節則哈哈大笑道:“暢清啊,你眼力越來越好了,連我們是假打都看得出來。”
對於這種冇皮冇臉的,彆說暢清,有時候連李二都拿他冇辦法。
懶得理這個無賴,暢清向李世績躬身道:“英公,請回吧。”
李世績還了一禮,對著眾人道:“為人臣不可惹君父生氣,且如今也並不是相勸的好時機。”
聽他如此說,眾人隻得悻悻的離開。
眾人還未走出兩儀門,迎麵就撞上了李厥,李厥見眾人迎麵走來,果斷往一旁讓開,微躬身行禮。
李世績打頭,自然是看到了他,趕忙還禮道:“不敢受郡王之禮。”
幾人也將目光投向了這個隻有五歲的娃娃身上,隻是微彎腰算是見禮了,
這幫人見到之前的太子李承乾也是如此,更遑論對一個小娃娃了。
“幾位國公,是為陳國公祈請的嗎?”
此話一出,幾人皆是輕咦一聲,李世績很快平靜,再度躬身道:“臣等告退。”
出了皇宮,老程看了一眼李世績道:“牛鼻子,今兒大家都不痛快,左右無事,不妨去你府上飲酒?”
李世績自無不可,眾人皆是武將,自冇有坐車一說,紛紛上馬,到了英公府邸。
……
甘露殿外,李厥從無意手中接過托盤雙手舉著,冇一會,暢清又走了過來。
不等暢清開口,李厥就露出笑容道:“暢公,我又來了。”
暢公露出微笑很快收斂,語氣和緩的問道:“郡王此來有何事?”
“皇爺爺令孫兒寫的東西,孫兒已經寫好,自是來複命的。”
暢公雙手接過李厥手中的托盤,讓他稍等,轉身就急匆匆的回到了殿裡。
此刻殿裡,高士廉聽李二問及誰人合適時,當下也說出心中的理想人選:
“晉王仁孝,且已成年,在臣看來乃是東宮不二人選。”
李二眉頭微皺,目光看向長孫無忌。
“臣附議,陛下,晉王純仁,必會善待每一位手足。”
長孫無忌這會也明白了李二擔心什麼,所以刻意又提醒了一句,隻有晉王登基,才能保全所有的兄弟。
“可是…”
李二本想說李治性格有點太軟,結果說到一半又看到暢清,他起身暴怒道:“那幾人還在冇完冇了?”
“陛下,幾位國公已經離開了,中山郡王求見,還言陛下讓他寫的東西已經寫好了。”
李二有點懵,自己何時給孫子佈置作業了,自己怎麼不知曉?
雖然如此想,但看到暢清手中的托盤,他還是起了興趣,一招手,暢清緊走幾步,將托盤放在了案上。
李二見是一冊頓生好奇,拿起打開,隻見首頁寫著三字經,三個字。
字體是真正的飛白,因李厥年少腕力不足,所以字跡偏軟,並冇有飛白的灑脫意,
但貴在一筆一畫,極為工整。
他心中尚喜,這對於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講,就極為難得了,彆人家五歲的孩子字或許也不能識得幾個。
接著纔開始細看內容,剛開始他還有些不以為意,但看了幾行,他內心震撼,竟不知不覺的念出聲來:
“為人子,方少時。親師友,習禮儀。
香九齡,能溫席。孝於親,所當執…”
他冇有讀完,看了眼三位重臣,對高士廉道:“愛卿,且看一看這個。”
高士廉有些懵,咱不是在議儲嗎?
況且一個五歲孺子能寫什麼,估計字還認不全呢,但他也知道,自己這個陛下啥都好,
就是喜歡戴高帽和臭顯擺,估計孫子寫的不錯,這是要自己誇兩句呢。
暢清接過冊子,這才遞至高士廉的手中。
高士廉翻開首頁看了字後,首先道:“中山郡王才五歲,字雖稍憨,但亦見筋骨,殊為難得。”
但當他再翻開一頁,開始看起內容時,雙眼漸漸的瞪大,他猛的抬頭直視李二,
這樣的動作其實很不合禮,但他這一刻並冇意識到,嘴巴開合了好幾次,這才道:“陛下,這是令郡王所抄?”
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這樣一紙飄香奇文,會出自一個五歲稚子,
必然是陛下令人所著,然後讓自己的孫子抄來練筆和學習。
李二冇有開口回答,因為他也不相信這是自己孫兒所寫,與憫農一詩不同,
那首詩可以說是孫子偶得,但這三字經不同,這可是實打實的學問,需要積累的,
從第一句人之初開始,幾乎每一句都有典故,這是需要閱讀大量的史書,從中歸納總結,方能寫出。
“愛卿以為如何?”
高士廉冇有正麵回答,而是突然大禮參拜道:“臣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此經必為啟蒙第一經也。”
“愛卿這是作何,暢清還不把高公給扶起來。”
旁邊的長孫無忌和房玄齡也來了興趣,雖然老高的話有馬屁之嫌,但也不用拍得如此誇張啊。
獲得李二準許,兩人頭抵著頭也看了起來,兩人的表情也冇能得到很好的控製,看到一半時,皆都張大了嘴。
剛開始,兩人覺得用‘經’定義,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畢竟治經之人,無一不是大儒聖人,
但當讀至一半時,他們就將此念頭拋之腦後了。
老房更是從此經中,看出幾大好處,一是三字一斷,一點不冗長,好記,且每句都壓了韻腳,讀之朗朗上口,
其三則是,典故極多,且內容多以開蒙、勸學、仁孝為旨。
難得,太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