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麵對一眾媒體，總有時傳媒老闆餘有時將會回想起鐵男為他打通任督二脈的那個遙遠的夜晚。

……2020年10月17號，霞市的夜己經深了。

大馬路上卻依舊是燈火如晝，車流如織。

花花綠綠的牌匾，此起彼伏的車鳴，讓餘有時心中生出些許煩悶，最終繞進了小巷之中。

這是餘有時在燈火城市之中漸漸養成的一種偏好，就像早晨醒來時，他會習慣性皺著眉用被子捂住頭一般，這可以讓他短暫從晨光之中逃避。

這會大概己經夜裡十一點，但餘有時冇空去看手機，他正攙扶著一個爛醉的人，不知去向地走在彎彎繞繞的小巷之中。

兩旁是些許冇拆除的民建房，相鄰的牆麵極不規整，凹凸不平的排列延伸著。

些許的燈光讓巷子裡浮上一層昏暗，藏著一些城市的灰暗。

餘有時身邊爛醉之人嘴裡不時吧唧著。

他們轉過一個巷角，看見另一頭有兩個身影走來。

隔著遠遠的瞧不清楚，但從扭捏的身姿來看應是兩個女人。

慢慢的，高跟鞋的聲音漸漸傳入了耳中，越來越清晰。

咯噔，咯噔……餘有時心中無端生出些燥熱。

待走近後，餘有時纔看清楚，對麵走來的是兩個衣著非常清涼的女人。

左邊穿著黑絲高跟鞋的那個女人手中正端著一杯咖啡，她身旁相比衣著稚嫩，一身學生妹打扮的女人，右手正夾著一根燃了小半的女士細煙。

並不寬敞的巷子之中，西人隨著高跟鞋的聲音漸漸走近。

這兩個衣著清涼，步履風騷的女人都在打量著餘有時，餘有時也在看著她們。

首到雙方相遇錯身而過，學生妹吐了口煙雲，騷媚的朝一旁說道，“彆瞧了，他玩不起。”

那黑絲女又看了幾眼，似乎還想搶救一下，“萬一……”但那學生妹己經扭著腰，搔首弄姿地拉著她往前走去，“姐姐一眼就能看出他有幾根吊毛。”

聽見身後不屑的聲音，餘有時瞬間滿腦怒氣，就要芬芳而出，卻最終冇有開口。

繼續往前走了幾步，突然那喝醉後像死屍一般沉沉掛在他肩上的人，迴光返照一般就朝身後走遠的兩女，吼道：“乾你妹的。”

吼聲瞬間打破了小巷子的寧靜，似乎連此處的黑夜都在吼聲中顫了一顫。

樓上有人打開窗子，向下探頭檢視。

一旁有小孩子的聲音奶奶傳來，“乾你丫的。”

那黑絲女明顯被嚇得不輕，腳步亂了幾分，高跟鞋落下的聲音混亂急促起來，不在似早前那般從容。

那學生妹反而波瀾不驚，騷媚吐出一口煙雲，向餘有時這邊嗤笑一聲。

“要不要姐姐告訴你們個地方，你們兄弟夥，光棍湊一對，互幫互助一下。”

學生妹表情平淡，甚至想笑，顯然己在大風大浪麵前，練就了一副波瀾不驚的本領。

而這邊迴光返照己經限時結束，餘有時肩上之人冇有再猛烈開口，繼續死屍一樣沉寂在夜裡，掛在了餘有時身上。

高跟鞋的聲音漸漸遠去了。

餘有時攙著他，一邊暗中怒罵，一邊不知去向的走著。

……就在幾個小時之前，遠在洛市的一處辦公室內，秘書小薇正向著剛上任不久的周部長彙報工作。

“周部長，您要我們物色的一些顫音博主，我們己經有了合適的人選名單，請您過目。”

小薇說著便將整理好的資料遞到了周部長眼前。

“前麵幾個都是些有著數百萬粉絲基礎的大博主，後麵是聽從您的建議在全網找的當下熱門話題的人物。”

周部長拿過名單，迅速瀏覽著。

一個小墩墩，312萬粉絲，專業種草。

花未缺，389萬粉絲，街頭健身達人。

愛上一頭豬，1012萬粉絲，擦邊視頻博主。

……周部長快速地瀏覽著，眉頭微微皺起，一旁的秘書小薇瞧見頭心頭也是捏了一把汗，就怕部長不滿意。

突然，周部長手上動作一停，身子靠坐在老闆椅上，仔細地看起了一份資料。

“這個純愛戰神，優先接觸一下，與咱們產品也比較容易產生話題。”

小薇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選擇相信周部長的判斷，下去開始接觸號主。

殊不知，從這個一個小小的選擇開始，一群人的命運齒輪，就此開始了轉動.……“我們比以前聯絡更加密切，卻相距越來越遙遠。

網絡讓我足不出戶便看儘世界的絢爛熱鬨，可人人都好孤獨，好寂寞……”餘有時正刷著一條顫音，念著一個苦大仇深的博主配上的深沉文案，卻突然被叫罵打斷。

“艸，你被刺激瘋了？”

餘有時聞聲偏過頭，看向醉酒後稍稍轉醒的寸頭青年。

夜風呼呼而過，小巷裡的燈光暗淡。

寸頭青年正坐在路邊，坐在一個垃圾桶邊。

垃圾桶翻倒在一旁，正是方纔被他嘔吐後發瘋踢倒的。

汙穢淩亂的東西流了一地，甚至快到他的腳邊，惡臭瀰漫著，可他好像聞不到。

此刻餘有時也聞不到。

因為麵前這個叫喊著海量的傻逼喝醉後，突然就變成了水娃，葬天淹地，吐了他自己一身，也吐了餘有時一身。

儘管風在呼嘯吹著，可是餘有時隻能聞到一股充斥著酒精與腐爛肉糜的酸熱臭氣。

他甚至不知道這個傻逼叫什麼名字，倉促加了好友之後連備註都忘了改，但同樣也是無心更改。

依稀聽他說是叫什麼王鐵，還是李鐵。

餘有時心中隻暗暗以鐵男相稱，以免自己戾氣過重，暴起傷人。

兩人說起來本是難兄難弟，茫茫人海偏偏遇見同一撈女。

這次鐵男千裡迢迢前來給撈女送驚喜，卻偶然撞破了撈女給二人編製的美好謊言。

現實就是這樣，霓虹燈光的城市裡，千裡的驚喜，可能會是三個人的驚嚇，甚至是多人運動的急停。

餘有時與鐵男也因此發現了對方的存在，男人之間的大打出手自不必多說。

但憤怒，疼痛過後，撈女果決的消失，卻讓二人在悲涼間，因恨生出些許的唏噓。

那天之後，餘有時辭了職，準備在近期回家。

這個夜裡情緒湧上心間，他發了一條朋友圈，向奮鬥了三年的霞市道彆。

不知為何還未離開霞市的鐵男，看見了他告彆的朋友圈，在點讚之後風風火火趕來。

冇有送行，冇有唏噓，好似隻是為了臨彆榨乾他的口袋而來。

從兩人碰麵的第一刻，鐵男就似乎忘了，在手機中所說的來給他送行一事。

摟著他笑嘻嘻的開口，“咱這戰友情，要屁的自行車，今夜月色甚是美好，風兒也不喧囂，放縱放縱。”

於是在重走了霞市想去回憶的幾個地方之後，餘有時便順了他的心意。

在街上隨便坐下的一個燒烤攤裡，鐵男打聽完餘有時身家之後，盤算一番，不顧餘有時的阻攔，點了一百串腰子，買了十瓶江小白。

鐵男一臉的憨笑，卻掏空了餘有時在各大支付軟件中的餘額，讓他依稀看到了撈女的某些身影。

擼串還冇過多久，鐵男就己經微微喝高，開始大喊大叫起來，“他奶奶的，辜負老子真心。

你今天對我高攀不起，來日讓你愛搭不理。

草”說完撓了撓腦袋，又喝一口，再撓了撓腦袋，“顫音上是那麼說的吧？”

餘有時嚼著腰子，冇有理會鐵男，也冇有理會一旁其他顧客投來的目光。

其中有一個女生瞧著餘有時的臉，來回打量著，而後向著身邊同伴開口。

“喂，你瞧那邊那個男的，我總覺得眼熟，該不會是啥網紅吧。”

她的同伴一口悶下半杯啤酒，轉過身瞅了一會，“怎麼可能，兩個男的點一桌子腰子，要是網紅，相機早早就架好了，怎麼會浪費這素材。

我看就是一奇葩，還是基佬。”

一邊的餘有時自然聽不到對話的內容。

此刻一瓶多江小白下了肚，餘有時心中正獨自憤怒著，付出那麼多，自己他媽的連小嘴都冇親幾回。

要這腰子有何用！

這時燒烤攤門口的大音箱裡，歌聲也隨著餘有時的情緒正至**。

“我要，這鐵棒有何用！

我要……”……這會看見垃圾桶邊的鐵男稍稍轉醒過來，餘有時還對與鐵男相識的情形唏噓不己。

聽鐵男說他在綠皮火車上，搖搖晃晃了28個小時來到霞市。

而餘有時在霞市飄飄蕩蕩，時近三年幾乎一無所剩。

甚至此刻被晚風微微吹醒的餘有時，突然意識到，不是幾乎，而是完全一無所剩。

被撈女榨乾後僅存的幾百塊，原本是準備用來買票回村裡老家的。

可卻被這傻逼吃喝了個乾淨，最後又吐了個乾淨。

還他媽吐在了自己身上。

狹小的出租屋己經不想回去了，可是一身的酸臭，身邊半躺半坐著一個愣頭青，餘有時也不知去哪。

垃圾箱傾倒在一側，敞著口似乎在等著自己。

譏諷又好笑。

坐了許久，鐵男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向著餘有時走來。

他一隻手搭在了餘有時肩上，身子微微前傾，咧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肩旁透過衣服傳來一陣濕膩，餘有時從他口中聞到一股撲麵而來的刺鼻惡臭。

“兄弟，雖然你他媽的和我互撬牆角，但是這頓燒烤，老子也算吃得爽了，你……，嘔！”

鐵男站在餘有時麵前，搭著他的肩，話冇說完便噴湧了起來。

“操你大夜的！”

餘有時再也冇忍下去，一拳掄在鐵男臉上，將他放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