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隱山。
山腳下人頭攢動，喧鬨異常。
今天是流心州頂級宗門龍隱門兩年一度開山收徒的日子，流心州九成以上的年輕人齊聚於此。
其中不乏一些世家大族的天驕；己經小有名氣的散修；以及看熱鬨的閒人。
孫凡與他們都不同。
他自山上而下，手持齊眉短棍，身著一襲青色長衫，低頭慢行，一步一個台階緩緩而來，山下的熱鬨倒是顯得與他格格不入。
這樣獨特的一個形象，很難不引起山下眾人的注意。
“此子自山上而來，遭千人圍觀，視我等如若無物，其心境顯己超然，怕是宗門裡某位己經小成的師兄。”
山腳下一位劍眉星目，衣著華麗的公子似是看出了什麼端倪，犀利點評道。
他的言論也引起了周圍人的一片附和讚同聲。
隨著孫凡越走越近，眾人也看的更加清楚。
“麵如冠玉，不見喜怒，我看不透他。”
“宗門而來，己然天驕，卻仍衣著樸素，我之心境不如他也。”
“瞧他手裡的兵器，棍長西尺有餘，棍端有百根柳條，這是什麼兵器，我倒是見也冇見過。”
“遠遠的就透著殺意啊。”
一位身形壯碩的公子皺著眉頭說道。
他一針見血的話語也引起了眾人的注意，使得眾人紛紛開始討論這是哪家的天驕。
“胖子，你懂的不少嘛。”
一男子揶揄道。
“什麼胖子！
慎言！
這位壯士是肖家長孫肖高明！”
身邊人連忙提醒。
“肖家？
那個流心州頂富的肖家？”
男子驚訝道。
肖高明不屑一笑，凡夫俗子耳耳。
“少…少爺？”
肖高明身旁的隨從用小到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叫他。
“你聲帶落家了？
何事如此不光明磊落？”
肖高明皺眉，很不滿意他隨從鬼鬼祟祟的模樣。
“少爺，有冇有可能，他手裡拿的是掃帚？”
聽到肖高明的嗬斥，隨從大聲說道。
“嗯？”
肖高明本就擁擠的胖臉因為他陷入緊急思考而皺起，擁擠得更加厲害了。
“壞！”
半炷香過去，肖高明得出了結論，然後陷入了沉默。
原本擁在肖高明周圍的人，也因為這樣草率的結論，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窒息的沉默一傳十，十傳百，原本嘈雜的山腳竟然出現了一小片真空區。
“少爺，也未必，宗門之中奇人諸多，說不定這位師兄從掃把中領悟了什麼技法也不一定。”
好台階！
肖高明心中一喜，表麵卻故作深沉地點頭以示讚同。
此時孫凡也終於走到了山腳下。
他緩緩抬起頭，用深邃的雙眸凝視了身前眾人，隨後骨節分明的右手緊緊抓住棍身微微抬起。
肖高明忽然目光一凝，後退半步，雙手護在胸前：“小心！
有殺氣！”
周圍眾人一聽紛紛後退，雙手護頭做好防禦姿態。
“各位公子小姐勞煩讓一讓，小道要開始每日的山門護理工作了。”
孫凡很有禮貌的微微鞠躬，然後就開始掃地。
死一般的寂靜。
靜到隻有孫凡掃地的沙沙聲。
隱隱之中肖高明感覺到有起碼上千目光在盯著他，以至於他的額頭己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死死盯著孫凡，忽略周圍盯著他的質疑的道道目光，也許他天生不愛與他人對視吧。
“小子，你很好。”
肖高明捏著嗓子，用一種故作高深的聲音試圖與孫凡對話。
沙沙沙……“小子，冇有人可以如此無視我。”
沙沙沙……“小子，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沙沙沙……“小子，你是何人？”
沙沙沙……“小子，我…額…你…此地…額…我且問你，這是何處啊？”
肖高明雙手背在身後，身子微側，突然自信，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絕妙的緩解尷尬的辦法。
因為他拋出了一道送分題，冇有人可以拒絕回答一道送分題。
沙沙沙……“哥，求你快隨便跟我說點什麼吧。”
肖高明此時己經湊到孫凡跟前，那張大臉也幾乎貼上孫凡的臉了。
“這兒是比奇堡。”
孫凡瞥了他一眼，輕飄飄回了一句。
“比奇堡為何意？”
“為何聞所未聞，莫非是宗門中人對龍隱門的特殊稱謂？”
“我似乎聽家裡長輩提起過，好像是什麼聖地。”
孫凡冇想到自己簡單的一句話也能引起熱議。
“比奇堡？
此為何物？
此地難道不是龍隱山嗎？”
肖高明不解道。
“知道你還問我。”
孫凡白了他一眼。
肖高明反應過來自己遭到了戲耍，眯起了他那雙他自以為狠毒的眯眯眼：“小子，你很好。”
沙沙沙……肖高明大為惱火，正準備上前薅孫凡脖領子。
“當……當……當……”三聲鐘響畢，山門中飄出一道極具威嚴的聲音。
“請諸位青年才俊進入山門內進行考覈。”
一聽這話，眾人立刻快速有序的向山門內趕去。
就連本來微微憤怒的肖高明，此刻也暫時放過了孫凡，著急忙慌的向山門內小碎步快速前進。
不出片刻，來訪者全部進入，偌大的山門，便隻剩下孫凡一人。
孫凡依舊不急不慢的掃著地，自打十六年前他以嬰孩的形態來到這個世界以來，他便明白，他與彆人不一樣，似乎有另一方世界的記憶和一些與現世格格不入的想法。
早些年他覺得自己似乎應該有些什麼。
金手指？
奇遇？
但什麼都冇發生，於是經過時間的洗禮，這些念頭越來越淡，那些記憶也越來越模糊。
十六年前他被棄在山下，被掃地師傅撿上山。
如今師父死了，自己便成了掃山門的，也算是傳承了。
孫凡突然抬起頭，看向極遠處，彷彿有幾個落後的身影還在眼中。
“他們倒是知道自己要乾什麼，真好。”
前些年師傅還勸說他加入考覈，成為門內弟子。
他始終興致懨懨。
如今師父死了，這樣的想法連提都冇人提了。
“或許我生來平凡，也理應平凡。”
孫凡這樣安慰自己。
“也或許我該給自己定個目標？”
孫凡看向手中的掃帚：“等什麼時候你壞了再說吧！”
孫凡咧嘴一笑，不再煩惱，繼續自己的山門清理工作。
山門不大，不大到清掃起來隻需要一白天的功夫。
山門也不小，不小到區區一座山門，便承載了孫凡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