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鎮子外的荒山裡更是如此。
陸無生將申屠晁埋了,低矮的墳包,連一塊碑也冇有。
四周靜謐得像一塊化不開的冰。
唯有大風呼嘯過境,山野中纔會響起此起彼伏的“嘩啦”聲。
“汪——”
“汪汪——”
老黃狗罕見的吠了幾聲,在山穀裡倒像一個炸雷,久久不絕。
陸無生揹著天星刀,幽幽道。
“走吧。”
“我知道他不喜歡陰冷的地下,特意給他找了塊向陽的坡。”
“希望他來世,還是那個縱馬江湖的漢子。”
話落,陸無生踩著落葉下山了。
來時殺意滔天,揹著黑棺索命。
去時身上兩袖清風,唯獨多了把古樸的長刀。
……
陸無生下山的速度很快。
好似蜻蜓點水般,踩在風的末梢。
看上去就像在空中騰挪一般。
隻不過,披頭散髮,偶爾露出蒼白的臉頰,便好似山中厲鬼出世,令人不寒而栗。
此時,陸無生腦海中,係統麵板上的經驗值那一欄,隨著時間的挪移,不斷增長。
以前一百多點的經驗值對於陸無生來說,是一筆钜款。
他不用理會作用不大的百鳥朝鳳和能夠穩定給自己增加壽元的鑄錢技能。
隻需要專注的提升先天功,就能拔高自己的實力。
但對於現在的陸無生來說,這一百多點經驗值,遠不夠看。
無論是自己壓箱底的歿魂手,還是提升自己的武道境界,都需要大量的經驗值。
而就目前來看,經驗值獲取的最快辦法,是鑄棺、索命、埋人。
這一套業務下來,大概一天能夠給自己增加二百四十點經驗值。
但問題在於,鑄棺、索命,是要有棺的。
有了棺,自己的收益纔會翻倍。
所以,自己需要有一家不小的棺材鋪。
可鑄棺材的木料都很貴。
陸無生冇有錢。
平日裡掙的,都隻夠喝酒的。
自己這一身麻布粗衣,都不捨得換一套新的,哪裡來的錢,去置辦一間鋪子?
陸無生微微歎息,一步踏出,便是數米。
渾厚的真氣,使得幾十裡的路程迅速縮短。
不多久,陸無生已經到了自家的院子前。
可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荒蕪。
因為今日大風的緣故。
原本插在地上的籬笆,被連根拔起。
架在空地上的草棚徹底塌了。
樹皮、草皮到處都是,好似被剃頭匠剪落的頭髮。
有一股說不出的涼意。
陸無生無奈一笑。
好了,彆說棺材鋪,這下連住的地方都冇了。
……
巴掌大的池水旁,倒映著一人、一狗。
陸無生有些淩亂,他身上的錢確實不多了。
估計隻夠喝得起三天的酒。
要把屋子修起來,還差得遠。
開一家棺材鋪,更是天方夜譚。
也是這一天起,陸無生的夢想,從安安心心經營自己的香燭店,變成了開一家生意不錯的棺材鋪。
將棺材賣給更多的人。
看著倒塌的草棚,陸無生思索良久,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離開這個自己生活了數年的小鎮。
去往三百裡外的南州城。
更具申屠晁的記憶,南州城是一個常死人的地方。
若是在那裡開棺材鋪,生意應當是不錯的。
想到這裡,陸無生站起身來,在祖宅的廢墟上,轉了好幾圈。
將那些倒在地上的籬笆又都扶了起來。
好似要把這片窄窄的土地,攏成一個王國般。
陸無生開始在空地上忙碌起來。
從倒塌的廢墟裡,翻出大把大把的紙錢,將木推、錢鑄都用布包了,嗩呐拆了簧片,把兩件破了洞的衣裳細細疊好。
就是自己全部的行李。
或許是要走的緣故,老黃狗在池邊的每一棵柳樹下,都做了記號。
陸無生不由得罵。
又不是不回來,你哪兒來這麼多尿?
老黃狗冇有理會他,依舊滋滋不倦,畢竟它冇有行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它親手種下的這些柳樹。
生怕自己不回來,被彆人挖了去。
所以,每一株都精心澆灌。
出了院門,陸無生踏上了鎮子裡的青石板。
老黃狗如往常一般,跟在他身後。
來往的居民客客氣氣的對自己打著招呼。
賣豆腐的劉寡婦,開私塾的陳夫子,殺豬的牛二,打更的黃三……
這些人麵孔熟悉,聲音親切,幾句寒暄後,便遠遠地落在了自己的身後,逐漸變成模糊的輪廓。
陸無生冇有去過南州城,隻是根據申屠晁的記憶得知,大周南境的江湖人,都會去南州救急。
來往的過江龍,在南州彙聚,為了銀兩,便會化作取人性命的殺手。
所以,陸無生去南州,大抵是為了掙錢。
陸無生這般想著,天色便逐漸暗了下來。
鎮上開始亮起了零星的燈火,絲絲縷縷的炊煙,伴隨著熱油下鍋的“滋啦”聲,格外的暖人心脾。
偶爾響起的犬吠,添了幾分生動,卻引得老黃險些張嘴,勢必要一較高下。
隻可惜,將要遠行,怕是張嘴也鬥不出個結果,老黃狗索性忍了下來。
隻能任由那不知名的家犬狂吠,平生了幾分鬱悶。
月牙如鉤,從雲層裡探出,銀色月華,如一張柔軟的地毯從鎮頭鋪到了鎮尾。
陸無生在張家府邸前止住了腳步。
那是一不算太大的府邸,門口掛著一對燈籠,半掩著的門下,是一個打著瞌睡的老仆。
裡麵傳來孩童的嬉鬨聲,絲毫冇有富戶家的盛氣淩人,反倒多了幾分平和自然的味道。
張家這些年生意做的越發的紅火,生意據說都做到南州城裡去了。
加上又添了張庭生這個公子,全家正打算遷往南州。
陸無生來,是要坐一趟順風車的。
此去南州三百裡,雖不算太遠,可陸無生卻不認路,哪怕有申屠晁的記憶打底。
可南州城和白水鎮中間相隔數座大山,三百裡山路,極容易迷失方向。
更彆說,陸無生現在身上的銅板,連一輛牛車都雇不起。
全靠一條腿翻山越嶺,風餐露宿,純粹是受罪。
不如欠張家一份情,騎馬飲酒,一路醉醒到南州。
陸無生走上前,叫醒了門下瞌睡的老仆。
不一會兒,張家富戶便搖晃著肥胖的軀體趕了過來。
在月色下,活像一顆白白胖胖,圓滾滾的元宵。
“陸先生,快請進來。”
或許是陸無生治好過張家公子的緣故,整個張府都對他頗為敬重。
再加上鎮子上那些神神叨叨的傳說,更讓這些人堅信,這位在鎮子外賣香燭的傢夥,有著彆樣的本事。
所以更多了幾分敬畏。
陸無生對著張富戶微微拱手,被迎入正堂後,言明瞭來意。
可不料對方聽完之後,竟愁眉不展。
“陸先生,不滿您說,最近這南州三百裡山路可不太平。”
“就連我家的生意也常常受阻。”
“我家中正準備搬遷南州,特意請了南州城的武師們來護送。”
“所以要想同行,還需陸先生多等上些日子。”
“若是陸先生不嫌棄,大可在我府上先住下,等那些武師到齊了再動身也不遲。”
陸無生沉吟了片刻,便答應了下來。
他本就不急,況且自己恰好冇有去處,在這張府住上幾天,有吃有喝,倒是自在。
到時候,這一路上若是真遇到什麼危險,自己出手,便也算還了他這人情。
於是,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