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綿密,三月的白水鎮依舊寒意料峭。
來往的人們撐著紙傘,在青石板鋪成的路上,行色匆匆。
屋簷下連成的雨簾子,一路延伸到鎮尾的張家府邸。
此時,張富戶懷抱著年幼的庭生愁眉不展。
這一場雨下得他心焦。
南州的生意若不儘快去打理,怕是要黃了。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這好好的王屋山怎麼就會突然鬨起匪患來呢?
連官府都冇有法子,南州的武師都過不來。
張進財歎了一口氣,隻能將這一切歸於時運不濟。
此時,懷中的幼子轉醒,伸出一隻白白胖胖的小手,對著自己便笑。
脖子上掛著一把精緻的長命鎖,很是可愛。
張富戶露出寵溺的目光,伸出手去逗弄。
雨霧中,便傳來孩童銀鈴般的笑聲。
張進財看著自家的兒子,緊皺的眉頭舒展了開來。
臉上掛起了和藹的笑意。
他微微搖頭,心中暗歎。
罷了罷了,這大半的家業丟了便丟了吧。
自家的庭生怕是冇那個福分。
就在白水鎮上念些書,若是有讀書的天賦,便讀下去。
若是冇有,傳給他自己這一身手藝,也餓不著。
自己就這麼個兒子,平平安安長大,比什麼都好。
張富戶捏著自家兒子的小手,目光落在了那把長命鎖上。
那是陸先生留下的。
張富戶眼中閃過一絲愧意。
對方不告而彆,怕是自己招待不週。
那年陸先生一曲治好了庭生的病,這個恩情,他張家記一輩子。
於是,張進財蒼老的聲音,在屋簷下響起。
“兒啊,你要記住。”
“咱們張家得記恩,不管你以後有多大出息,陸先生永遠是咱們張家的恩人。”
年幼的張庭生望著父親,聽不明白,隻咧開嘴笑。
一對如同蓮藕般白胖的手臂揮動著,稚嫩的嗓音咿咿呀呀。
“爹爹,爹爹。”
“恩人,恩人。”
張進財欣慰地笑了。
此時遠處的雨幕裡,匆匆忙忙奔來一道身影,朝著張進財興奮大喊道。
“老爺,老爺,南州的武師們到了!”
……
……
南州城。
天地盟內,一名麵容粗獷的男子,麵對銅鏡,兩位侍女,正給他繫著長衫。
周圍的下人,來往忙碌。
“哎呀,快點,快點,貴客馬上就入城了!”
男子不由得催促。
在屋外,一名白衣女子,氣質冰冷,身材高挑如一朵白蓮,亭亭玉立。
此時,正抱著一把劍,低眉忖思。
散發出來的威壓,令所有人都不敢看她。
薛鱷偷偷瞄了一眼那女子,苦笑道:“大小姐,要不這長衫就算了吧,我一個武夫,實在穿不來這個。”
女子聞言睜眼,絕美的麵龐上,閃過一絲怒意。
“怎麼,我南州城的貴客,當不得這等大禮?”
“還是說,你認為我妹妹的一條命值不得這個價?”
薛鱷身軀一顫,滿臉的苦澀之意。
作為天地盟在南州的分盟盟主,也作為李家的下仆,自己在南州的一大任務,就是照顧好二位小姐。
可自己怎麼也冇想到,隻是過一趟王屋山,二小姐就差點丟了性命。
要不是有貴人出手,現在從王屋山運回來的,就是一具屍體了。
“大小姐,這件事是屬下做的不周全。”
“以後盟裡的一切事務,我絕不會讓二小姐再參與。”
女子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總盟那邊馬上會來人,這段時間南州城怕是很不太平。”
“最近行事務必要小心。”
薛鱷一愣道:“總盟來人?”
“所為何事?”
天地盟雖然遍及大周各郡縣,可總盟內的人,從不輕易行動。
這一次竟然要來這南州,就說明這南州必定會有驚天動地的大事。
女子握著劍,目光幽幽落在了天邊,冷冰冰的,隻說了三個字。
“王屋山。”
……
……
“前輩,我們天地盟很厲害的,你要不要加入一下試試看?”
“前輩,你這麼厲害是不是去過很多地方啊?”
“前輩,我跟你說哦,我從小就在南州城長大,可無聊了。”
“前輩……”
一路上李玉嬋嘰嘰喳喳像一隻小麻雀。
好看的臉蛋,因為興奮的緣故,泛著些許紅暈,看向陸無生的眼神裡,都快飛出小星星了。
從古廟出發,陸無生兩人冇走多遠,便遇上了天地盟的人。
有人開道引路,一部分則在陸無生的囑托下去了白水鎮。
三百裡的山路,便冇那麼漫長。
聽著耳畔清脆如黃鸝般的聲音,陸無生兩世為人,怎麼會不清楚少女的心思。
隻是崇拜並不等於喜歡。
自己要走的路,和她並不相同。
所以,一路上陸無生隻能裝傻充愣,一言不發。
倒是一旁的老狗,搖著尾巴,滿是揶揄嘲笑之色。
陸無生一行人的速度很快,此時在半山腰山,已經能夠見到南州城雄偉的輪廓了。
冇有穿流而過的大河,冇有太多巍峨宏偉的樓閣。
南州城就像一頭匍匐在地麵上的野獸,陰沉且龐大。
李玉嬋策馬上前,望著南州城道。
“我從小在南州城長大。”
“據傳,數千年前,南州是冇有這般大山的。”
“四麵通途,江河彙聚,極為繁華。”
“可就在某一天,一座大山從天而降。”
“山落了地,便生根發芽,在南州越長越大,以至於周遭江河斷流,飛鳥難度。”
“從此繁華的南州便逐漸破敗了下來。”
“這座山,就叫做王屋。”
陸無生心中一凝。
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這個傳說,在那些“響馬”頭領的記憶中也有出現。
這些人來曆複雜,雖然不知其最終目的,可似乎都與這王屋山有關。
那些響馬暗中潛伏數十年,來自於南州府、戍邊大軍,甚至於佛門、仙宗、大周京都!
如此佈局,種種跡象都表明,這王屋山有著不為人知的隱秘。
陸無生久久不語,這王屋山,不可輕碰,更與自己無關。
對於他來說,手握係統,鑄棺殺人,提升實力纔是正道。
望著前方氤氳下的南州城,他不由得開口。
“哪有從天上落下來的山,哪有生根發芽,能吸乾江河湖海的山?”
“時間詭譎傳說,不過都是世人訛傳罷了。”
“走吧。”
話落,策馬下山,如一陣青煙一般。
身後傳來李玉嬋的呼喊。
“前輩,前輩,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