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錦堯嗅到一絲活命的機會,繼續道:“王妃的頭髮枯黃無光,澀滯難理,不是養分不夠,而是養分留不住,須得以乾薑、當歸、何首烏、側柏葉,還有榆樹皮同煮水,濃縮成汁,用巾子裹了,濕熱敷半個時辰洗淨,頭髮自然鮮亮。”
聽她說得頭頭是道,於晚初來了興致,她站起身,細長的眉眼帶著幾分慵懶一寸一寸掃過趴在地上的人。
單薄的衣衫塌陷,顯出一抹楊柳細腰,如果冇記錯的話,這個侍妾好像還是她親自選入府的。
隻不過入府之後,此人隱入眾人中,不肯顯露半分。
到底是不顯山不露水,刻意隱藏鋒芒,等待時機一飛沖天,還是真心不願伺候侯爺,於晚初挺好奇的。
“你抬起頭來。”
她道。
“王妃!”
孫嬤嬤詫然,著意提醒。
於晚初明白她的意思,敢偷妃冠上的明珠,這是死罪,無論如何處置都不為過。
而且,妃冠乃皇家禦賜之物,不可隨意毀壞,受賜者有保護的義務,一旦有失,皇家問起來, 便是王妃自己也要擔責。
她不急於處置人,己有大不敬之嫌。
若是被院中那些個女人捅到宮裡,皇後認真追究起來,不僅郡王會受牽連,就連王妃孃家也會跟著受影響。
於晚初自然知道,不過她另有打算。
她一抬手,示意孫嬤嬤噤聲。
徐錦堯一張小臉微微揚起,懵懵懂懂看向王妃。
於晚初垂眸看向那張標誌的臉盤子,緩緩俯身,抬手抽掉她綰髮的木笄。
滿頭青絲滾落,那雙比黑珍珠還亮的眼睛望過來。
於晚初怔住了,孫嬤嬤在一旁看了也是一凜,愣愣喊她,“王妃!”
於晚初牽扯一笑,問她,“你哪裡學來的養髮方子?”
“回王妃的話,妾在孃家時跟隨妾的娘學的,畢竟‘蘭膏新沐雲鬢滑,寶釵協墜青絲髮’,哪個女子不想擁有一頭秀髮。”
這話說到於晚初心坎上了。
五年,她枯熬了五年,從滿頭青絲到滿頭枯發,心底的思念她能抑製住,可頭髮呢,她用儘了各種辦法都無法阻止變枯。
“來人!
替她鬆綁!”
於晚初坐回鏡前,“既然你說你的法子可行,那我就給你個一試的機會,做好了,有賞,若是做不好……”“謝王妃恩典,”丫鬟給她鬆了綁,她立刻跪下謝恩,“妾絕不會叫王妃失望。
隻不過……妾不要賞,隻想求王妃給妾一個替自己辯駁的機會!”
隻是辯駁的機會,有冇有罪另說,於晚初自然答應。
徐錦堯跟王妃要了兩個丫鬟,領著人出了西廂,往府中的藥鋪去。
魏青鸞在外等了半日,西廂裡頭聽不見半點動靜。
都這會了,該有結果了,她不安地坐著,心頭盤算著王妃一會兒該怎麼處置徐錦堯,多半會按照府裡的規矩,打死了事。
不想人卻好生生從裡頭出來了,還帶著王妃院兒裡的丫鬟,不知要做什麼去。
她錯愕一瞬,猛地站起身叫住徐錦堯。
“喂!
你怎麼出來了?
你偷了王妃的東西,王妃竟然冇罰你!”
徐錦堯冷哼一聲,斜眼看她,“喲,您還喘氣呢,我還以為剛纔把你嚇死了呢!”
說著,又擺出一副鬼樣子,嚇得魏青鳶又叫起來。
不過,有了先頭一次經驗,這回冇那麼失態。
徐錦堯還嫌事不夠大,神氣活現地說,“王妃不僅冇罰我,還指派我事情呢!
等我立了功,你再來恭賀我吧!”
“誰要恭賀你……”話說半截,她看見王妃身邊的兩個丫鬟也在,冇再多說什麼,咬了咬唇,提裙出了正院。
徐錦堯側首跟身後其中一個丫鬟說,“勞煩姐姐幫我跟上她,看看她去了哪,見了什麼人。”
這魏青鳶多半給人當槍使了,自己還矇在鼓裏!
那就讓她看看,這隻出頭鳥能引出什麼人來。
王妃還在等著,徐錦堯放下這頭,去往府中藥庫挑選養髮藥材,按照剛纔說的幾樣藥材取材,再到後廚借了鍋灶熬製她的獨門護髮水。
跳湖的事本就鬨出不小的動靜,這會又大張旗鼓的說要替王妃製護髮藥水,訊息傳出去,引來各院的閒散丫鬟婆子來看熱鬨。
徐錦堯心無旁騖,親自投放藥材,讓跟著她出來的丫鬟熬製,等藥水出鍋,拎著藥罐子返回正院。
“王妃,藥煎好了,妾這就幫您上藥。”
她讓丫鬟取來帕子,撕成長條狀,沾了藥汁一層一層墊在髮絲之間。
再用大塊巾子將整個頭髮包住。
等待半炷香的時間,親自替王妃拭乾淨,再用抹了頭油的檀木梳一點一點梳理。
滿屋子丫鬟見她一番操作下來,王妃的頭髮在自然光下確實亮了不少。
連孫嬤嬤都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還有點本事……”這老嬤嬤是王妃身邊第一信任人,平日裡嚴苛至極,有時候連郡王身邊的人都不給麵子。
能得她一句讚,可真是比登天還難。
於晚初坐回妝鏡前,從徐錦堯手中接過梳子,慢慢梳理。
確實順滑不少,鬱鬱幾日的心情開解不少,嘴角隱約能看見一絲笑意。
徐錦堯見狀,心頭鬆了一口氣,總算冇白忙活一場。
她加了把火,“倉促間隻能準備這些東西,剛纔妾檢視過,王妃的頭髮越發不好,與頭油也有關係。
那頭油雖加了王妃喜歡的花香,但長久使用有損髮絲,如果王妃準許,妾回去之後,親自幫您調製一款各方麵都合適的頭油。”
王妃像冇聽見她的話,依舊慢慢梳理著頭髮,倒是孫嬤嬤,臉上的神色又冷了下來。
“就說你冇打什麼好主意,如此獻殷勤,隻為多喘兩口氣!
要王妃饒你,哼!”
她一指妝奩上的妃冠,“得先說清楚你做的事,老實交代了,說不定王妃酌情從輕處罰,膽敢胡言亂語,立時拉出去杖斃!”
這老嫗說話不留情麵,言辭間似要立刻滅了她。
徐錦堯在心裡問候了一遍這老嬤嬤的祖宗,不慌不忙跪下,慢聲稟報,“王妃容稟,妾說不清那冠珠如何會出現在妾的屋裡,更說不清,從不與妾相交的魏青鳶怎麼會突然到妾房中來敘話。
他們說妾偷竊王妃的冠珠,想取代王妃。
可妾自入府便安分守己,從不在郡王麵前露臉!
還請王妃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