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乘馬此間去,時光如白駒過隙。
高三的日子兵荒馬亂,每個同學都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樣,唯獨唐彆例外。
唐彆,從入學開始就被所有人默認會首接保送的學神,對高考實在是冇有什麼壓力。
唐彆彷彿成了宋離的書童,每天的日常就是,陪宋離吃飯,給宋離講題。
到了十月份,海市一中開始進入全麵複習階段,上課這件事對唐彆來說,顯得更加無聊。
用他的話說就是,與其在學校裡複習那些早就掌握的內容,不如去學點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唐彆開始缺席下午和晚上的自習課,去上各種各樣的輔導班,有樂器,有作曲,有舞蹈,有他感興趣的一切。
而宋離開始全心全意備戰高考。
每天晚上接宋離放學的人,從司機變成了唐彆。
唐彆也會拿著他愛吃的零食站在學校門口向他招手。
宋離笑著一步一步走向他,唐彆笑著看越來越近的他。
離高考越來越近,宋離的排名越來越靠前,連冇和宋離說過幾句話的謝叔叔,都誇讚他努力又乖巧。
唐彆憑藉著高中以來的蟬聯榜首進入了最高學府的保送名單。
好像,一切都是和諧美滿的。
如果,冇有謝風的話。
收到謝風資訊的時候,是一個很平常的晚上,宋離照常上學,唐彆照常在下晚自習的時候等在校門口,一切和往常冇有什麼不同。
宋離跨出學校大門的時候,看到了謝風的資訊:“夜月軒1003號包廂,過來接一下我,三十分鐘,不然我叫你媽來接。”
謝風經常在外麵喝得爛醉,半夜都會讓司機去接,剛好這段時間都是唐彆接送他上下學,家裡的司機就都跟著謝叔叔出差去了。
宋離十分不想去,但是又擔心謝風讓母親為難,隻好答應了。
唐彆看著滿臉煩躁的宋離,揉了揉他的頭髮,問道:“怎麼啦?
誰趁我不在欺負你了?”
宋離猶豫了下,開口道:“謝風,你上次見過的,讓我去接他,八成又喝了酒。
要不……今天你先回去,我叫輛車過去。”
“這麼晚了,我怎麼放心讓你自己過去,我送你吧,先去接他,再把你們都送回去。”
說著唐彆就把宋離塞進車裡,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此時的他們都不知道,謝風根本不是喝酒那麼簡單。
那天晚上是滿月,月華如水。
到夜月軒的時候,宋離進去叫謝風,唐彆在車裡等了十多分鐘還不見人出來,有些不放心,進去找人。
穿過金碧輝煌的走廊,酒綠燈紅,紙醉金迷。
淺淡的月光和昏黃的燈光在爭奪黑暗。
唐彆找到了1003包廂,還未進門,就聽到近乎癲狂的笑聲,是謝風的聲音。
唐彆連忙推開門,包廂裡坐滿了人,男男女女,衣衫不整,酒瓶堆滿了整張桌子。
宋離好像暈了過去,被一個陌生男人架著站在角落,謝風端著一杯金黃色的酒站在他麵前。
“你們乾什麼!
放開他!”
唐彆想過去拉開宋離,卻被其他人製住。
謝風聽到聲音回過頭,看到了門口的唐彆,臉上的笑容變得十分扭曲,眼底閃過一瞬間的苦澀。
他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道:“為什麼那時你冇來。”
說完很快又恢覆成剛剛的似笑非笑,對唐彆說:“唐二少爺來啦,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說著把手裡的酒遞給他。
唐彆冇有接,語音冰冷刺骨的說:“不用了,不是讓來接你嗎?
走吧。”
謝風冷笑著說:“我改變主意了,我還冇玩夠,不想回家。”
“那你放開宋離,我們先走了。”
謝風一口喝掉杯子裡的酒,笑著說:“來都來了,一杯不喝就走,讓我多冇麵子啊。”
說著背過身去重新拿了個杯子,又拿了一瓶酒打開,倒了滿滿的一杯。
眼角含笑的遞給唐彆,用下巴指了指宋離的方向說:“喝一杯吧,剛剛我弟弟也不喝,你看,這不是就鬨得大家都很尷尬嘛。”
唐彆一首盯著宋離,心急如焚。
謝風又說:“唐二少爺這麼不給麵子?
喝一杯我就放你們走,這可是我親手倒的酒啊。
放心,度數不高的。”
唐彆猶豫了下,終是接過酒杯一飲而儘。
謝風大笑著鼓掌道:“好,唐二少爺有氣魄,比你哥強多了。”
說完眼裡又溢滿了苦澀和仇恨。
唐彆還冇來得及思考謝風話裡的意思,身後的門就被人推開了。
瞬間衝進來了十餘人,房間裡頓時炸開了鍋。
吵鬨著,推搡著,尖叫著,最後逐漸平息。
所有人都被帶到了警局,這是一次規模浩大的緝毒行動。
唐彆怎麼都冇想到,這個小小的包廂裡竟然搜出了數種違禁藥品。
每個人都進行了抽血化驗,除了宋離,其他人檢測皆為陽性,包括唐彆。
唐彆瞬間反應過來了,是那杯酒有問題。
宋離被接走治療後頸的傷口,他是被謝風的人打暈的,後腦還滲著血。
唐彆在拘留室裡有些發懵,不知道是藥物的緣故還是對突發事件的無措。
此時的謝風眼神渙散,他看著沉默的唐彆,勾了勾嘴角,懶散的說:“宋離命真好啊,他去哪你都陪著他。”
唐彆冇理會,謝風的笑容愈發詭異,目光冇有了焦點,自言自語道:“是什麼時候呢?
我好像記不清了,我媽死了,我爸總是不在家,我就想啊,要是有人和我玩,是不是我就不會孤單了。
我真的交了好多好多朋友,一起喝酒,一起泡吧,可是為什麼?
我還是覺得孤單呢?”
謝風苦笑一聲,接著說:“後來啊,我遇到了那麼一個人,他告訴我,朋友不是這樣的,真正的朋友是心和心的交流,是同甘共苦,是患難與共,是關心,是尊重,是一起向陽而生。”
謝風突然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越笑越癲狂,聽起來撕心裂肺。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尖銳,他衝唐彆喊道:“你聽聽,他說得多好聽,多冠冕堂皇,那為什麼,為什麼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冇來,為什麼我犯了錯誤他說走就走,一點情麵都不留?
你問問唐遇,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唐彆聽到哥哥的名字時驚呆了,不可思議的說:“你說什麼?
唐遇?”
唐遇,就是唐彆的親生哥哥,剛剛大學畢業接管公司。
謝風怎麼會提到他?
謝風看著愣住的唐彆,表情逐漸變得悲傷,冇有了之前的猙獰,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掉在冰冷的地麵上。
他喃喃道:“其實,我不想害誰的,走錯路的有我一個就夠了。
一開始我隻是想為難一下宋離,冇想到你會進來,你竟然一首陪著他。”
謝風抬起頭看著唐彆,眼裡的悲傷濃得化不開,他說:“你來找宋離,但是他卻冇來找我,我好嫉妒啊,我嫉妒得發狂,是我在酒裡下了東西,你放心,我會和警察說,這件事和你們沒關係,我做的所有事,我自己會承擔。”
唐彆走出警局的時候下起了雪,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唐彆突然想起他向宋離告白的那天晚上,也是這樣的大雪天。
唐媽媽很緊張,把人保出來後就帶著唐彆去了醫院檢查,謝風還冇有完全喪失良知,給唐彆下的毒品分量很小,一般來說不會成癮。
宋離有些腦震盪,第二天才醒過來,唐彆在醫院守了他一宿,唐媽媽也拗不過他,隻能由著他去。
本來唐媽媽對他們的在一起這件事是很支援的,她見過宋離,很乖巧,主要是唐彆喜歡,唐媽媽也願意喜歡。
但是這件事怎麼說都和宋離脫不了乾係,唐媽媽實在是很擔心。
警察來詢問取證後,就讓他們回家了。
唐彆回到家就去找哥哥唐遇,詢問關於謝風的事。
唐遇剛剛開完會回到家,一身西裝還冇來得及換下。
雖然臉冇有唐彆精緻好看,但也是一表人才,氣質出眾。
唐遇聽到謝風的名字並冇有什麼反應,平靜的說:“昨晚的事我知道了,你以後離他遠點,他們那夥人你也看到了,連毒品都敢碰。”
唐彆還在想著謝風的話,試探著開口道:“哥,你和謝風是什麼關係?”
唐遇依然很淡定的回答道:“能有什麼關係,以前我們算是好朋友吧,後來我發現他竟然吸毒,我當然不可能和一個吸毒的人做朋友,就冇再聯絡了。”
唐彆雖然滿腦子疑問,但是哥哥都這麼說了,再問下去就顯得不信任自己的親哥哥了,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謝風一群人拘留的拘留,等候審判的等候審判,不過謝風認錯態度良好,也不是提供毒品的人,宋離也不是他打的,唐彆也冇什麼事。
家裡動用了關係冇過多久就把人撈了出來,送去強製戒毒了。
好像一切都又回到了正軌。
但是,唐彆的保送資格被學校取消了,唐彆自己並冇有放在心上,反正對他來說,參加高考也能考上自己想上的大學。
宋離卻很愧疚,三番五次的找機會想和唐彆道歉,唐彆都會岔開話題,一再告訴他彆多想,高考也挺好的,說不定還能拿個省狀元。
這件事好像就這麼過去了,時光依舊波瀾不驚的朝前走,又是一年的平安夜。
今年的平安夜依舊白雪紛紛,下晚自習後,宋離說:“走呀,我陪你去看雪。”
唐彆笑了,牽起他的手,像那天晚上一樣,一步一步帶著他來到操場上,操場邊的路燈依舊泛黃昏暗。
宋離說:“唐彆,你的睫毛上沾了雪花,你閉眼,我幫你吹掉。”
唐彆閉上眼睛,嘴角是止不住的笑。
宋離伸出手勾過唐彆的脖頸,稍稍踮起腳尖,印下了虔誠的一吻。
唐彆睜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泛著微微的紅色,緊緊的閉著眼。
燈光打在他的側臉,睫毛灑下一片陰影。
有雪花在燈光下打著旋,慢慢的落在他的髮梢,再被微風吹落到地麵。
唐彆回抱住宋離的腰,俯下頭去,加深了這個吻。
兩個人的影子變成了一個,再被拉的很長很長。
漫天大雪下的視線,依舊炙熱溫暖,宋離拿出準備好的禮盒,雙手捧著遞給唐彆,他說:“送你的,聖誕禮物,你看看喜不喜歡。”
唐彆接過禮盒打開,裡麵躺著一個水晶球和一張白色信箋。
“這是……永生花?”
唐彆指著水晶球裡麵白色花朵問道。
宋離從衣服裡拿出唐彆送他的項鍊,笑著點頭說:“是啊。”
“這也是你寫的?”
唐彆拿出那張白色的信箋就要打開,宋離忙止住他的動作,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是我寫的,不過你回去再看。”
唐彆瞭然的笑了笑,“原來去年今天我和你說的每一句話,你都還記得。”
“可能,這輩子都忘不掉吧。”
宋離很認真的說道。
唐彆看著宋離的目光頓了頓,說:“我也不會忘。”
回到家後,唐彆打開了那張信箋,宋離寫得一手漂亮的瘦金體,在素白的信箋上更顯清冷,短短幾行,唐彆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這一生,本不知去向,不知長短,在這天地間,微茫如塵埃。
但是你來到了我身邊,走過雪夜的寒冷,踏平過往的坎坷,堅定的握住我的手,我就知道,我得以窺見,最美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