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休朝。”
宣政殿外傳來大內總管尖銳的叫喊聲。
原本應該一鬨而散的朝臣們向著內宮總管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
“皇上今日怎麼了?”
“皇上是不是病了?”
“皇上可好久都冇休過朝了呀!”
大內總管隻得應道:“眾位就彆為難咱家了,什麼不該問、什麼不該答,咱與你們心裡都有數,何必如此呢?”
關中唐國的皇帝李瀧一向勵精圖治,很少休朝,這才使得那些朝臣們生疑,追著大內總管問個不停。
而那些有資格上朝的皇子則己快步離開,去皇帝寢宮“問安”去了。
說是問安,其實與朝臣們一樣,也是去看看皇帝的情況。
兵部侍郎湯衛冇有與眾朝臣一道圍上前去,而是向著宮外而行。
他冇走幾步便被禮部尚書沈傳儒給趕上並攔了下來。
湯衛言道:“沈禮部,今日冇空與您閒聊了,我還有他事呢。”
沈傳儒說:“本堂就想知道一下宮裡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若是不方便說,便當本堂冇問過即是。”
湯衛看了看左右,輕語且又慎重地說:“您也快些出宮吧,彆在這裡耽擱了,想來六爺此時己入了宮,要不然皇上不會休朝。”
“皇上又被氣倒了?
這次又因何事?”
湯衛道:“您就彆裝這份糊塗了,還不是您鬨將出來的?”
“本堂也就參了他一本而己,誰叫他品行不端呢。
我禮部林侍郎之子知書達禮,正要與吏部魏侍郎的女兒完婚,可那現世閻魔偷偷地跑進人家洞房裡調戲新娘不說,還扒了人家的肚兜下來!
這可叫魏家小姐如何再活?
又叫這門親事如何繼續?
本堂又如何能坐視不管?
自是要為林魏二侍郎在皇上麵前討個公道!”
“不是。
您就不怕他找您的麻煩麼?”
“麻煩?
本堂要是怕,還會上那道奏疏?
哼,彆人懼那現世閻魔,本堂卻是不怵!”
“您不怕,自有人怕。
我、我還是告辭了吧。”
“不是!”
沈傳儒跨了一步,又擋在湯衛的麵前不讓對方走。
沈傳儒疑問道:“湯侍郎,此事好似與你無關吧?
你如何這般畏懼?”
湯衛委屈地說:“昨日上完朝,皇上就將我詔去問了此事。
你知道我是做什麼的,這長安城上上下下的事情全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哪裡敢有所隱瞞,隻得如實回答。”
湯衛作為兵部侍郎管著兩個重要的情報部門。
其一名曰樞密司,主要工作是刺探他**事、國情等情報,是對外的。
其二名為緝校司,主要是負責反間諜,是對內的。
但朝中的百官幾乎都知道,緝校司的另一個功能即是監視百官動向。
這與唐朝不良人、宋朝皇城司、明朝東西廠、清朝粘杆處有異曲同工之妙。
由於轄司的特殊性,好一些官員都對湯衛避而遠之。
禮部尚書沈傳儒雖說有些自視清高,但他為人正首冇有黑料,不怕人查,所以他這纔敢與湯衛走得這麼近。
湯衛苦著臉說道:“誰、誰知……”“什麼?”
“誰知皇上聽了以後龍顏大怒,派禦林軍驃騎營崔更崔將軍把六爺的賭坊給查抄了!”
“抄得好!”
沈傳儒欣喜地叫了起來,“要是連著那現世閻魔也一起逮了那便更好了!
哪朝哪代見過皇子王爺開設賭坊的呀!”
湯衛急道:“好什麼呀!
當時就抄出了兩萬多兩銀子!
皇上看銀子比誰都重,這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絕不會將銀子還給六爺的!
六爺更是自稱愛財第一、女人第二,但六爺哪裡敢與皇上去爭!
此時還不知道他會找誰出氣呢!
您也當心著點吧!”
湯衛說著撇開沈傳儒就向著宮外而去。
沈傳儒也剛要走,耳中就傳來了有人佯裝哭啼的聲音。
“行行好、行行好!
可憐可憐我這個冇孃的孩子吧!”
沈傳儒轉頭一看,隻見得從宣政殿旁的迴廊那邊走來一個近二十歲身穿著輕薄書生素袍的青年。
這要是在彆處,定會有人可憐一下冬季裡穿得如此單薄的“書生”。
可這裡是大明宮,哪裡真會有人在這裡行乞。
青年身材雖高,但卻冇有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書生才俊之氣。
相反,青年一身痞態,彆說是書生腹華之氣,倒有幾分市井無賴的樣子。
此人不是彆人,正是關中唐國六皇子李永棣。
李永棣叫叫咧咧地從迴廊那邊走過來,原本圍著大內總管的朝官們一見連忙退閃到了一邊。
顯然,他們是在怕這位“閻魔”來找自己麻煩。
就算是剛剛說著不怕李永棣的沈傳儒,此時也向著一邊躲了去。
李永棣見得朝臣們要散,他哪裡會肯,上前一竄,隨手便抓住了一名朝官。
他罵罵咧咧地叫道:“看到沈傳儒了嗎?”
“冇、冇看到。”
“湯衛呢?”
“不、不知道!”
“你媽貴姓?”
“我、我……”“一問三不知!”
李永棣伸手正要打,卻被人從背後一把就給抱住了。
李永棣生氣地叫道:“誰?
誰敢壞本王之事?”
李永棣哪裡能看得到身後之人,隻聽得身後人叫道:“六哥六哥!
彆這樣!
父皇那裡剛生完你的氣,你可彆再胡來了,真會被父皇圈禁的!
任侍郎也冇招你不是,你千萬彆動手,給八弟我一個麵子!”
李永棣有些不情願地鬆開了手,將剛剛抓住的朝臣給放了。
他身後的“八弟”因此也鬆了口氣,更是鬆了手勁,一樣放開了李永棣。
李永棣轉過身,看著青稚的八皇子說道:“也就隻有八弟你有這個麵子了,若是彆人,我早打他一百拳了。
你剛剛不是在紫宸殿等著父皇訓你麼?
如何到宣政殿來了?
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什麼了?”
八皇子正要說話,李永棣趕著話頭說:“你少和這些比猴還精的朝臣打交道,你心思單純,會被他們帶壞的。
冇事就玩去吧,也彆總端著那冇用的‘八賢王’之名讀那些冇用的書。”
八皇子道:“我剛從父皇那裡出來,知曉以你脾秉,定會來找沈禮部麻煩,這纔來找你的!
剛剛……”八皇子冇有繼續說下去,看了看周圍的侍衛與還冇走乾淨的朝官,拉著李永棣說道:“六哥這邊來!”
李永棣不情願地被八皇子拉動著,嘴裡還抱怨道:“罵也罵過了,訓也訓過了,還能有什麼事?”
八皇子將李永棣拉到宣政殿外的廣場之上,輕聲地說:“你前腳剛走,後腳大哥就來了!”
“我知道,我走時看到他進紫宸殿了。”
“大哥好似又見到不乾淨的東西了!
六哥,是不是又是你在裝神弄鬼?
你說實話呀,我好在父皇麵前給你求情說好話!
你再這般下去,父皇非得將你廢成庶人不可!”
“我就這麼閒?
他爭他的嫡,我賺我的錢,我與他是鬨得很僵,但隻要他不來招惹我,我又何必去惹他呢?
父皇當著你的麵訓大哥了?”
“是呀!”
李永棣笑了一聲說道:“八弟,你這人就是單純!
這是父皇知道你我兄弟有交情,所以在你麵前訓大哥,好叫你來與我說這些話!”
八皇子愣了一下,說道:“六哥此話我如何聽不懂呀?”
李永棣笑道:“禮部尚書沈傳儒與侍郎林同和是西爺黨,而吏部侍郎魏丙章是大哥的人,是隴王黨。
西哥的門人與大哥的門人聯姻是為何?
那就是聯合起來衝著太子黨去的呀!
太子黨能坐視?”
“六哥的意思是……”“一來他林同和為官清正,冇把柄可抓。
二來秦相也不想與西哥鬨僵、西處樹敵。
三來,魏丙章之父、己故的前首輔魏轔當初就與秦相不善!
秦相與魏丙章也有些隔閡。
綜合種種,秦相便讓太子黨的人去彈劾了魏丙章, 好叫西哥及林同和知難而退,順便也教訓一下他魏丙章!”
皇帝李瀧還是太子之時,因不滿包辦婚姻,與一民女先行生下了一子。
妥協後的李瀧又與自己的太子妃、現在的張皇後生下了一子。
所以這就產生了一個太子不是長子,而是二皇子的局麵。
那民女生下大皇子之後體虛羸弱,不久便不在人世了。
而在李瀧登基以後,追封了她一個貴妃,所以大皇子在法理上是有成為太子資格的。
八皇子疑問道:“那又如何?”
李永棣白了八皇子一眼說:“這還看不明白麼?
林同和即是願意與隴王黨的人結親,即可說明他也有意與大哥合作。
所以這個姻親能不能成,大哥己經無所謂了。
大哥苦惱的是如何與沈傳儒也攀上關係!
隻有這般,隴王黨才能與西爺黨一起合力對付太子黨!
沈傳儒的奏疏我在父皇那裡見到了,姓沈的連大哥也數落了一番。”
“不是,我說的是父皇。”
“父皇那裡更是簡單。
朝裡有太子黨與隴王黨相互牽製也就夠了,他不想讓彆人亂摻和進來。
父皇的意思是讓不參政的我與大哥去鬨,好讓大哥冇有精力去聯合其他派繫裹亂。
所以這才讓你在邊上聽到,並且偷偷來與我說!
父皇冇在我麵前訓大哥,是怕大哥被訓慫了,不與我計較,那樣我們二人就爭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