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諱目睹了這一切,縱然肉身與神魂之痛依舊冇有半分緩解,他的眸中還是有了一絲震驚。
“呃、半、半步神王?”
他強忍著痛苦開口。
芷雲頷首,她看向已經有些適應痛苦,身軀正常了些許的瞿諱。
“那位前輩說得不錯,見本心之惡方可向善而行,而世人不可能人人都能得見本心,因而需要一樣東西,有舉世無雙的力量懲戒罪惡,有洞徹一切的雙眸明辨是非,有曆經世事而不變之初心,有攬儘山河通曉古今之意誌,斷世間不公之案,斬一切罪惡之身。”
“那……是什麼?”
“是道呀。”
“這便是你欲證神王之道?”
“不,是世人的公道。”
“何謂公道?”
“舉頭三尺有神明。”
瞿諱一愣,而後便忍著痛苦大笑了起來。
“你想做神明?”
芷雲卻冇有在意,隻是搖了搖頭道:“你確實該跪,不僅是為枉死之人,更是為巡天之名、為你心中之道。”
說完,她化為大日消失。
隻有縹緲的話語自蒼穹灑落。
“跪著,不得離開此地半步。”
破舊的學堂前,隻留下了瞿諱一人。
無論是那位前輩還是芷雲,都未曾留下術法拘禁於他。
他一邊痛苦哀嚎,一邊回憶著自己漫長的一生,回憶著心中之道。
過了很久很久,他還是強忍著肉身與神魂無窮無儘的痛苦,麵向學堂跪了下來。
能被冠以巡天之名的,或許會做錯事,但不可能會有一顆向惡之心。
這是芷雲之前為他求情的原因,也是他此時自願跪在此處的原因。
“叫什麼叫!你吵到夫子了!”
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五六歲大的男童,怒視著他,拾起一塊硬邦邦的泥土便朝他砸來。
瞿諱冇有躲,泥土砸在他身上,崩成幾塊,順著沾滿血的衣襟滑落。
瞿諱強忍住哀嚎,望向那個渾身臟兮兮的小男童,艱難道:“你叫什麼?”
“我冇有叫,是你在叫!”
男童稚嫩的臉龐做出凶惡之狀,惡狠狠地看向他。
瞿諱無心理會,繼續痛苦哀嚎。
啪!
又是一個土塊砸來。
“你還叫!”
瞿諱依舊冇有搭理男童。
由內而外的蝕骨之痛讓他痛不欲生,能維持跪著的姿勢便已經是極限,又哪裡來的閒心去理會這個小男孩。
見瞿諱一直不搭理自己,隻是靜靜的跪著,男童更生氣了。
他直接跑上前來推搡。
可不論他如何推,哪怕用儘了全身力氣,下跪之人都毫無晃動,隻是埋頭,從牙縫中漏出幾道壓抑的哀嚎聲。
“你快走!夫子他不喜歡彆人喧嘩!你打擾到他了!”
眼見男童一直固執的推搡大叫,瞿諱終於忍著劇痛開口了。
“他已經死了,聽不到。”
“死了也能聽到,你快起開,去彆處叫!”
可任憑男童再如何動作,瞿諱都一動不動,也不再開口,隻是哀嚎。
直到男童冇了力氣,才憤憤不平的離去。
矮小瘦弱的身影在學堂內忙前忙後,將學堂打掃得乾乾淨淨。
又不知道從哪弄來幾根細小的樹枝點燃,插在夫子墳頭。
做完這些他纔拿出夫子留下的竹簡,放聲誦讀了起來。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
口音雖然稚嫩,可聲音卻格外的大,似乎想以此蓋過屋外之人的哀嚎。
看著男童刻意搖頭晃腦的姿勢,聽著對方口中的聖賢之言,瞿諱的目光不知不覺發生了些許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