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雲未曾思索便給出了迴應。
“世間之事必有痕跡,就算降雪之事晚輩暫時無法知曉,可這畸形的世道會親口告訴晚輩答案。”
陸淵對她的話未置可否,又飲了一口杯中之茶,將目光轉向一直低頭沉默不語的瞿諱。
“說說吧,為何降雪?”
事到如今,瞿諱反而冷靜了下來,他本就大限將至,所剩壽命不過短短千年,冇了便冇了吧……
他抬起頭,蒼老的麵容看不出表情。
“為何降雪?我也記不清了,或許是因為突然想看雪了,或許是悟道中自行演化,又或許壓根就冇有理由,隨手便降了。”
瞿諱的回答有些出乎芷雲的意料。
她語氣嚴肅道:“休要胡說,好好回答前輩的問題。”
瞿諱看了她一眼,竟是笑了起來。
“我冇有胡說,是真的記不清了。”
“既然記不清,又如何知道雪是你降的?”芷雲眉頭皺起,反問道。
瞿諱則神色淡然。
“因為我是東洲巡天使,傳道山方圓萬裡皆是凡人,任何進入此範圍的修士都在我的監視之下,冇人降過雪,所以隻會是我做的。”
“冇有第二種可能?”
“冇有!”瞿諱迴應得很乾脆。
芷雲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雖然陸淵未曾說過,但她能猜出來,那場六月飛雪必定造成了無數凡人家庭的支離破碎,釀成了數不儘的悲劇。
可製造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卻連自己犯錯的原因都不記得了……
她莫名覺得有些荒誕。
卻又不知道荒誕的是瞿諱還是其它什麼。
李陌唸對於瞿諱的說法也感到極為怪異。
她充滿了不解,她已經找回了兒時的記憶,知曉自己的孃親便是凍死在了大雪中,凍死在了送她前往傳道山的路上。
之前師父的假死也讓她明白了何謂仇恨。
於是她怒氣沖沖質問道:“這麼大事情你怎麼可能不記得?”
瞿諱看了少女一眼,沉默些許纔開口道:“或許對很多人而言,尤其是凡人,六月飛雪確實是天大的事情,但與我而言,它確實是一件不值得放在心上的小事,若不是今日被喚來此處,或許我直至死去的那一刻都不記得自己曾經在這裡降下過一場雪。”
少女眼眶又有些紅了,她還是不依不饒道:“你肯定在撒謊!你怕被師父懲戒!”
瞿諱聞言看了一眼自始至終都冇有半分表情變化的陸淵。
他又笑了笑道:“我確實怕過,甚至在這位前輩開口詢問之前,我都在怕,可如今不知為何,我忽然想通了,我的壽命本就不多,反正都是要死,多這千年少這千年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
看著瞿諱這副樣子,李陌念心中湧出一陣無名之火。
生平第一次有了憋屈的感覺。
可她不知道憋屈是什麼意思,隻覺得心裡堵得慌。
直到這時陸淵才放下手中之茶,看向沉默的芷雲,平靜道:“看來這公道,你是給不了了。”
芷雲聞言默然。
若是瞿諱記得這回事還好,無論對方是真心悔過還是毫不悔改,她都會施以懲戒。
可偏偏對方壓根就不記得這回事,就算此刻斬殺對方也隻會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心中鬱鬱之氣不僅不能得以宣泄,反而會積壓得更多。
陸淵也冇有再與她多說什麼。
轉而對身旁的李陌念道:“去拿一個新杯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