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蜷縮著身子,雙手緊緊握住一側的衣角,像是做了場噩夢。
她蒼白的臉上覆滿薄汗,宋寒洲或冷淡或嘲諷的神情明滅不清。
她伸出手想抓住眼前的人,可他卻越走越遠,扶疏心裡著急,她張了張嘴,但過度撕扯的嗓子像灌滿了熱鉛,無力的感覺讓她眼角泛淚,喃喃道:“停下……”
扶疏迷迷瞪瞪看到身旁的白色身影,他裹在白色橡膠手套裡的手握著針筒,聽到她的話微微轉過臉來,淡淡地問道:“你有流產的先兆,如果你不想要這個孩子,簽了責任書,我就停下。”
流產……
扶疏思緒昏沉,話也聽一半漏一半,腦海裡卻從未如此清明,許多片段被一一想起——昏迷前宋寒洲堅定不容置喙的冷漠,醫院裡宋寒洲待穆梨若的關懷備至,她呆在自己家裡卻如坐鍼氈的無助……
扶疏摸了摸肚子的手微微顫抖,帶著無助的哭腔道:“停下……不要……”
模糊裡有個聲音問她,遙遠又陌生:“你不想保住孩子?”
“不想了,我好痛,不要了,我什麼也不要了。”扶疏不住地搖頭,像是本能的恐懼。
“扶小姐?扶小姐……”
扶疏被連聲喚醒,才慢慢看清頭頂的天花板,不是方纔那場噩夢裡的場景。
她又哭又笑。
簡綏星見扶疏情緒不穩定,又滿身都是青紫的痕跡。
身為醫生,他還是先替扶疏打了一針保胎針,待扶疏呼吸慢慢平穩,不再瑟縮顫抖後,才道:“扶小姐,有空可以來醫院預約手術。
流產的話,需要家屬簽責任意向書。”
扶疏後背一僵,她連忙拉住簡綏星的衣角:“宋寒洲,知道了嗎?”
簡綏星站在一側,微微皺眉,似是不解:“他早晚會知道。”
“簡醫生,你能不能暫時彆告訴他。
孩子是我的,我想自己做決定,更何況……”扶疏慘淡地想扯出點笑意來,卻僵在嘴角,顯得古怪,“你知道他又不喜歡我,我不知道他會怎麼對我的孩子。”
扶疏摸著肚子低聲喃喃,“可不管怎麼樣,他是我孕育的,是對我來說為數不多的珍貴的人。”
簡綏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視線裡彷彿裹著寒冰。
作為宋寒洲多年的至交,他和宋寒洲有著如出一轍的冷漠。
如果不是簡綏星醫術了得,曾經有恩於她,救治好她的奶奶。
她都不禁懷疑,治病救人的醫生看向她的眼神怎麼能這麼冷漠,像看一尾在案板上垂死掙紮的魚。
“你想瞞著宋寒洲生下他的孩子?”
扶疏搖了搖頭,解釋:“是我的孩子。
幫幫我的孩子好嗎?簡醫生。”
“高強度工作導致的慢性胃炎,又長期營養不良,你的身體根本不適合養胎。”簡綏星頓了頓,意味深長道,“還有,這樣頻繁粗暴的**,保不住孩子是早晚的事。”
“如果扶小姐真的為了孩子好,希望你能夠自重自愛,彆再發生這種情況了。”
扶疏猛然被簡綏星戳到了痛處,原本見不得光的那些難堪被簡綏星堂而皇之地攤開,強烈的羞恥心使得扶疏根本不敢去直視簡綏星,可又覺得惱怒。
她根本冇有,是被強迫的。
她纔是那個被折磨被侮辱的人。
但根本冇人在乎她的意願,聽她的解釋。
扶疏心裡一陣無力,為了孩子她隻能道歉:“我會注意的。
簡醫生,你這算是答應了嗎?”
“嗯。”簡綏星應下,“到底是宋家的孩子,我有責任照顧。”
“那……”
“我可以暫時幫你隱瞞。”簡綏星補充。
等到簡綏星臨走之際,扶疏才反應過來,從頭至尾都不見宋寒洲。
簡綏星像是看穿她的心事,道:“他在醫院陪穆梨若。”
扶疏眼裡的光一點點黯淡下去,她該知道的,她道了歉又怎麼樣,幾乎失去孩子又怎麼樣,宋寒洲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隻有穆梨若。
她流的血,付出的代價都是為了彌補穆梨若所謂的“傷害”。
見扶疏神色黯然,簡綏星試圖開解:“你知道的,穆梨若身體不好,膽子又小。
扶小姐,不要多想。”
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扶疏苦笑,善意有的時候聽起來真諷刺。
她有些出神,連簡綏星什麼時候出去了都未曾發覺。
她望著窗外夜色昏沉,忍不住想穆梨若一定窩在宋寒洲懷裡,享受肌膚相擁帶來的溫度,宋寒洲那麼寵愛穆梨若,一定會小心嗬護穆梨若讓她睡得安穩,但是會害怕弄疼她而注意掌控力度,絕對不會失控……
想著想著,眼前的景象就變得模糊。
“你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