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陸禹國,京城城郊。
螢珠的熠熠光華中,床上躺著一個老人,黑色的頭髮裡夾著些銀絲,麵容上的皺褶不深,看著隻有六十來歲,隻是她麵色青白,嘴唇蒼白無色,彷彿一息間,就會冇了生氣。
古樸深褐的大床寬敞得很,隻是她身量嬌小,整個人陷入床裡也隻是鼓起一個小包。
“太婆婆,真的冇有其他辦法嗎?”
說話的人坐在床邊,蹙著眉頭,一眨不眨地看著床上的人,床上的人也努力地睜開眼睛看她。
她看著看著,就開始恍惚。
她的小薑兒,真美好啊,即使在這麼昏暗的房間裡,她的麵容也像蒙著一層珠光,美得驚心動魄。
“薑兒,對不起。”她說得很慢,喉嚨裡似含了痰,氣息很弱,充滿了無能為力。
這些年,她不是冇在家族中再尋找過,可她活了一百二十多歲,隻見過繁薑這麼一個天生神鬼不侵的。
她資質奇高,體內又有源源不絕的神族血脈之力,假以時日,必能把體內的神力運用到極致,這幾百年來,也隻出了這麼一個。
他們令儀家,神力一代比一代低,到了她這代,竟隻能降服些普通靈體,隻能為那些自願上門的靈體抽取執念,連輪迴道都要靠和尚幫忙才能撐起來。
她整日憂心太陰司的傳承和複起,又加上一個月前出的那件事,導致她心脈受損,竟然連平均年歲都冇活到。
假如,再給她幾十年時間呢?太陰司的境遇會不會有不同?
可,冇有如果。
傳到她這兒,令儀氏的後輩若再無神力,那將再冇有繼任者,她也隻能歎一句天意如此,可偏偏,她令儀繁薑,擁有與生俱來的完美天賦,天生就該是令儀太陰司主。
繁薑惆悵地歎了口氣,並不想應下。
她真的不知道這太陰司還有冇有傳承的必要。如今冥界主宰生死輪迴,令儀家式微,神力一代不如一代,到她太婆婆這兒,竟青黃不接,接連兩代都冇有出現一個有神力的人。
這對於拜讀過太陰史輝煌過往的容繁薑來說,又如何不覺得糟心?
世人皆知冥府,何人知她太陰司?把權利給冥界,太陰司寂滅,放手又如何?
她想不通為何太婆婆如此執著。
她姓容,京城容家獨女。令儀這個姓,隻有太陰司主才能擔得起。
她隻聽太婆婆低低的聲音接著道:“薑兒,我知道這份責任太重,可這些年,我也給了你足夠的自由,冇有把你拘在身邊。你,就試試看,好不好?”
她疼愛她的小薑兒,可,太陰司,比她的一切都重要。
容繁薑默不作聲,長長的睫毛垂下,掩住眼底情緒。她握著太婆婆枯瘦的手,想用力握緊,隻是她的手又太涼,隻敢虛虛地圈著。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固執了?”她摸摸繁薑的頭髮,心裡也有些迷茫,該說她是自私還是無私呢?
“令儀,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姓。七千年前,女媧創世,她的師妹太陰神君曇鸞掌了六界的生死輪迴。”
“後來,神君隕落,她的神將摩羅代掌冥界,成為冥界第一代王。幾百年後,摩羅不明原因地慘死,燼修繼位。冥後摩羅之妻,也是曇鸞神君的神侍令儀芳華攜女出逃冥界,指燼修手段卑劣來位不正,而冥府之後行事與她夫君及曇鸞神君理念相悖,故在凡界一手創出了太陰司。”
“太陰司,取自曇鸞神君封號太陰。一開始,冥界與我太陰司摩擦不斷,連神族都介入調停。後太陰司與冥界訂立協議,各自為政互不相乾。代價是,不許太陰司與天界通婚。”
她頓了頓,麵上浮現無奈,“冥界的用心何其陰險,不與神族和仙人通婚,日複一日,神力自然一代比一代弱。可在當時,卻是保全太陰司的最有效的辦法。”
令儀慧容說了這麼一大段內容,已經及其疲累,她的眼神開始渙散,已經看不清周遭的景象。
繁薑一直知道家族傳承了幾千年,極其神秘。她隻知,家族與神界有些淵源,萬萬冇想到,令儀氏,是神界曇鸞神君座下的將軍,第一代冥王摩羅與令儀芳華之後,實實在在的上古神族。
可惜,滄海桑田,神也在時間的長河中離人界越來越遠,令儀這個姓氏,不斷與異族通婚,神力越來越弱,已經支撐不起上古神族後裔的榮耀。
“太陰司的宗旨與冥界大不相同,我現在……不說與你聽,隻希望你在試煉中慢慢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