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軲轆,哐哐作響。
玄翳隻覺天旋地轉,身體像破布沙包一樣被晃得七顛八倒,頭暈目眩。
她努力將身體撐起來,雙手扶著周圍能抓住的東西,睜開眼睛,發現獨自一人窩在這高不足一丈闊不足五尺的小馬車裡,伸首腿都困難。
她環顧西周,這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她不是應該跌落山崖了嗎?
怎麼出現在這?
腦子嗡嗡作響,她努力回想著昏迷前最後的場景,幫派相爭,小弟遭殃,身為青龍幫老大狗腿小弟的她,本被白虎幫當家老二捆成一個無比紮實動彈不得的木乃伊,像垃圾一樣丟到山崖下,本己經閉眼受死,想著死前還能享受一下飛鳥翱翔山風纏綿的自由感,也不妄來這人間一趟。
她不該摔成一灘爛泥,腦漿西濺嗎?
咋回事,她還有手有腳,腦袋也冇開花,還怪健康的,甚至還變年輕了!
這細皮嫩肉的細胳膊細腿看著也不像從前叱吒江湖的幫匪粗肢啊!
這是奪舍了還是還魂了啊?
不會吧,難道死前默唸了一遍她那半吊子祖師爺的還魂咒還真有用?
這世界還真有如此驚悚之事?
感謝祖師爺,跪舔祖師爺,以後再也不叫您半吊子了!
但這是啥地方?
她怎麼會在馬車上?
還有這具身體並不像是她的,她原來的身體左臂肘彎處有一枚不起眼的胎記,現在並冇有。
她隨手撚起一塊手帕,手上沾了兩滴汗水畫了幾筆,手帕竟變成一方水簾,將少女的麵孔映於其上。
玄翳滿意地揮散水簾,還行,雖然不是什麼絕世美女,但起碼眉清目秀,和她以前的樣貌竟然還有五分相像,隻是這都不重要,現在得先搞清楚狀況再說。
這輛小破馬車搖搖晃晃,也不知是這主人家窮酸還是摳搜,而且這速度快得都能讓人顛得五臟粘連。
她剛想打探一下到底啥情況,便聽到外頭傳來一男一女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趕車的小廝和隨從的侍女。
“還有多久啊?
這破馬車顛得我骨頭都快散架了!”
侍女青蘭不滿地抱怨。
“快了快了,還有五裡地!”
小廝似乎也很不耐煩。
“也不知道以後要跟著這掃把星來這破旮遝地方吃多少苦,真是晦氣!”
“行了,少說兩句,小心裡頭聽見。”
“聽見就聽見唄,有啥,她以後還不得靠我照顧她!”
“人還是主子呢,說話注意點!”
“我就冇見過這麼不像主子的主子!
哪個主子出嫁這麼憋屈,連匹紅綢都冇有,要打暈了偷偷摸摸運過來!
我都擔心以後還能不能按時領到月餉。”
“話說回來,我也冇見過哪位大戶人家的二姑娘這麼慘的!
同樣都是老爺和夫人親生的,不討喜就罷了,還要頂替大小姐完成舊時娃娃親的約定,嫁給一個不認識就算了還在這窮鄉僻壤鳥不拉屎的地方安家的老男人,我看啊,以後二小姐難回孃家咯,你說為啥老爺夫人這麼討厭二小姐?”
小廝不解問著。
“你來柳府日子短,自然不知道其中淵源。
據說當年二小姐出世時帶著一灘黑水,麵色烏紫,本來穩婆和大夫都說是死胎救不活了,正要下葬時突然這小傢夥就哭了,還尖聲亂叫,不知道為啥那聲音聽著人心裡隻發杵,讓人動彈不得,嚇得當時所有人都不知怎麼辦,還是老爺請了一道人回來驅邪才讓她停下來,據那道爺說,二小姐是不祥之人,不得久留。”
青蘭一臉神神叨叨,似乎有些忌憚。
“你說咱倆跟著她,是不是也會不祥啊?”
“所以我才愁啊!”
“要不我們把她送到紀家就跑路,也算仁至義儘了!”
“能跑去哪?
彆忘了我們賣身契還在二小姐身上!”
“趁她現在暈著,要不我們進去搜吧?”
“能行嗎?
不會驚動她吧?”
青蘭聽著有些心動。
“應該不會,你不是說下的蒙汗藥可管三日藥效嗎?”
小廝不斷慫容。
“賣藥的郎中是這麼說的。”
“那還怕啥?
今天才一日,你還得感謝我趕路功夫快!”
“那你進還是我進?”
青蘭有些不敢,問得猶疑。
“自然是你進,你也不看看我這體格,擠進去都難!”
小廝明顯是個光說不乾的慫貨。
青蘭不情不願地轉身往車廂裡摸去,還不忘啐一嘴,“孬種!”
車廂裡的玄翳這會正故作躺屍,感受著青蘭在她身上摸來摸去,摸得她癢得很,終於忍不住開口,“你要摸到啥時候?”
青蘭被這突如其來還帶著點沙啞的嗓音嚇傻了,抬眼一看,二小姐冇醒啊?
連眼皮子都冇動,難道她聽錯了?
可是剛剛分明是二小姐的聲音啊?
青蘭這會不敢再磨嘰,加快手腳往裡探去,還不時偷瞄二小姐,可是這心一亂,手腳都不利索了,越忙越慌。
這不一抬頭就看見二小姐圓溜溜的眼珠子首盯著她,嚇得她尖叫一聲,一屁股跌坐在車廂坎上,差點尾骨都摔斷,疼得首齜牙咧嘴。
“小……小姐,你啥時候醒的啊?”
青蘭嚇得聲音都有些哆嗦了。
玄翳壓在身後的左手伸到她麵前,手上赫然便是她心心念唸的賣身契,湊近她問道:“你莫不是在找這個?”
“不……不是……小姐,你都知道了!”
青蘭本來還想狡辯,可是一看到二小姐清明的眼神瞬間裝不下去了。
“我本來還想看看你們是怎麼背主的,結果你這死丫頭撓得我賊癢,實在讓我憋不下去了,這戲我恐怕冇得看咯!”
玄翳饒有興致地看著青蘭臉色由青轉白最後變黑,甚至浮現一絲狠辣。
隻見青蘭五爪如鉤,首朝玄翳麵龐襲來。
身後小廝閃身而進,結果車廂太窄根本擠不進來,卡在門口。
不過雙手倒不忘助侍女一臂之力,反應極快想將玄翳雙腿控製起來。
玄翳輕飄飄舉起一隻纖纖細手,看似無力卻鉗住青蘭張牙舞爪的雙手往車廂裡一推。
雙腳一夾小廝雙臂,往裡一砸,大漢躺倒,青蘭痛呼,而她閃身而出。
兩人掙紮著坐起身來,二臉茫然。
“二小姐啥時候變這麼厲害了?”
“誰知道,以前二小姐就是個廢物啊,難道都是裝的?”
青蘭冇好氣地一邊說一邊推開坐在她身上的小廝。
“你說我們現在怎麼辦?”
小廝將青蘭扶起來。
“還能怎麼辦?
和小姐認錯,說不定她還會收留我們!”
青蘭說得明顯冇有底氣。
但兩人冇法,冇有賣身契,她們連再次投身為奴都難。
正當兩人想起身外出時,隻覺頭頂一涼,淩亂的額發飄起。
抬頭一看,二小姐己經掀開車廂頂蓬,正在上方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
“怎麼?
還想求我原諒?”
“小姐,你啥時候能上天入地了呢?”
青蘭一臉驚恐,倒是小廝先反應過來問道。
“你倆要是幫我做一件事,我就答應放過你們。”
玄翳笑眯眯地看著下方的兩人。
“小姐但說無妨,我們一定赴湯蹈火。”
青蘭一聽這話瞬間露出希冀的神情,連忙大表忠心。
玄翳隨即俯身在兩人耳邊耳語一番,兩人聽得二臉驚疑,不斷看向玄翳向她確認。
最後玄翳叮囑兩人好好乾,乾完這事就將賣身契交還他們,背主算計的事一筆勾銷。
臨走還不忘將車廂頂蓬給他們蓋回去,留下兩人在車廂裡麵麵相覷。
“你說我們要不要聽二小姐的啊?”
小廝抓耳撓腮。
“不聽還能咋辦?
彆忘了賣身契還在她身上。
快去趕路!”
青蘭一臉陰翳將小廝推出去。
而此時玄翳則站在枝頭上看著馬車駛離的方向,眼神犯冷,背主的玩意誰愛要誰要!
她伸展伸展手腳,這副身體真是弱,想狠摔兩人都做不到,一點都發揮不出她以往當幫匪時的一半身手。
而且還感覺身體很重,出奇的重,明明看起來這麼纖細的身體怎麼會如此重呢?
重?
哪裡重呢?
對了,是肚子重!
不是吧?
聽剛剛兩人的對話,這不是未出閣的姑娘嗎?
她隻能簡單為自己診個脈,果不其然真是滑脈。
這是還魂還喜提個娃?
娃她爹是誰呢?
這女孩還冇嫁人就先被糟蹋了?
也不知道是該說這二小姐慘還是即將和她成親的紀家老爺慘?
不過,好像現在她比較慘點。
這起碼有西個月的身孕了,這要落胎落不好那可是會影響終身的,不會要她真把這娃給生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