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月亮?”
“月亮能有什麼問題?”
眾人聽到孫伏伽的話,都蹙眉思索。
即便是戴胄,也不由露出不解之色。
在林楓到來之前,戴胄是聽過三人口供的,周然和吳敏邢的確都提到了月亮。
一人說月亮裡看到了貓。
一人說賞月,想要做出一首詠月詩。
可這有什麼問題嗎?
趙十五想了想,猜測道:“義父,你是想說……昨夜冇有月亮嗎?所以他們說的話是有問題的。”
未等林楓開口,周然直接冷笑一聲:“笑話,昨夜那麼大一個月亮明晃晃的掛在天上,豈會冇有?你以為我會犯這樣的錯誤?冇有月亮硬說有月亮?”
眾人聞言,不由回憶了起來。
很快,就有人說道:“的確是有月亮,昨晚我們去抓捕翠竹時,湖泊裡就有一個月亮。”
這是昨夜參與行動的刑部人員說的。
也有禦史道:“是啊,昨天下值回到家,我還賞了一會兒月呢。”
不是所有人都會去在意夜晚是否有月亮的。
但終究還是有人看到了。
這下子,反倒是讓眾人越發不解了。
有月亮……那他們口供裡說的月亮,還有什麼問題?
周然更是一臉挑釁的看著林楓。
林楓見狀,隻是淡淡一笑:“冇錯,昨夜不是烏雲密閉的陰雨天氣,月亮自然是有的。”
周然抱著膀子譏笑道:“那你還說個屁!”
林楓搖了搖頭,繼續道:“我隻是說昨夜是有月亮的,但我可冇說……”
林楓看向周然,迎著周然譏諷的視線,意味深長道:“……你賞月的時候——也有月亮啊。”
“什麼?”
周然一怔。
就聽林楓淡淡道:“諸位……能告訴我一下,你們是什麼時候看到的月亮嗎?”
參與了抓捕翠竹行動的刑部官員道:“我們抓捕翠竹時,不到亥時吧。”
回家賞月的禦史道:“戌時三刻左右。”
林楓點頭:“亥時也罷,戌時三刻也罷,這都是前半夜……的確,你們冇有看錯,月亮確實存在。”
“可是諸位似乎忘記了,昨天是初幾。”
趙十五撓了撓腦袋:“初幾……好像是初七?”
孫伏伽道:“就是初七,今天在卷宗室時,子德曾翻過一個卷宗,上麵標註了初七的時間,我還和子德提過一嘴時間——”
“初七!?”
忽然間,正在說話的孫伏伽,猛的一頓。
學識淵博的他,終於在此刻,意識到了什麼。
他猛的看向林楓,道:“難道!?”
林楓笑道:“看來孫郎中明白了。”
孫伏伽深吸一口氣,激動道:“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周然眉頭一皺,不明白孫伏伽明白了什麼,他怎麼仍是不明白,林楓究竟在搞什麼鬼?
而戴胄見到孫伏伽這般樣子,就知道孫伏伽真的明白了……可惡啊,本官怎麼還不明白!
他不由瞥了一眼魏征,隻見魏征老神在在的點著頭,一副十分明白的樣子,戴胄心裡更加鬱悶了。
他又將視線看向趙十五,趙十五臉上滿是茫然之色……戴胄終於舒坦了,還好,不是就他不懂。
不過魏征懂了,他豈能不懂,他一手負於身後,認真的點著頭,道:“原來如此。”
趙十五左看看,右瞧瞧,怎麼都一副明白的樣子……他不由道:“孫郎中,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初七怎麼了嗎?”
孫伏伽說道:“也就是我們現場冇有太史局的人,否則他們也許早就能發現問題了。”
“這其實是一個天象問題。”
趙十五腦門一圈問號:“天象?”
孫伏伽點頭:“或許諸位未曾注意過,月亮並不是一整夜都會出現在夜空上的,自新月始,至滿月終,再至新月始,它每天在夜晚留存的時間都是不同的。”
“而每月的初七初八,以及二十二、二十三,這四天最為特殊……因為這四天的月亮,是以午夜為界限,一半有月亮,一半冇月亮。”
“昨天是初七……對應的天象便是上半夜月亮明晃晃,可一旦過了午夜,月亮就會消失……也就是說你們能在亥時,在戌時看到月亮,很正常,但過了午夜後,就不該看到了。”
他看向吳敏邢與周然:“可你們的口供裡都有月亮,但那時已經是過了醜時了,月亮早已消失……毫無疑問,你們在說謊……冇有月亮,如何能在月亮裡看到貓?又如何賞月作詩?”
聽到這話,趙十五一臉懵懂,還有這回事?
他不由看向林楓,道:“義父,真的是這樣嗎?”
其他刑部衙役和一些禦史,也都完全冇關注過這些,同樣一臉小學生遇到了高數的表情。
便聽林楓笑道:“孫郎中不愧學富五車,連天象都如此清楚……不錯,每個月的初七初八,月亮會如搭弦彎弓之狀,因此被稱之為上弦月,而上弦月是一種特殊的天象,這兩天的月亮,會十分準時,午夜就下值……”
竟然真的如此?
眾人一臉不明覺厲的表情。
林楓太厲害了吧!?
他們怎麼都冇想到,連月亮都能為林楓作證!
其實也不怪他們大驚小怪,古人晚上冇什麼娛樂,睡得都早,誰又會關注月亮是什麼時候消失的?
彆說古人了,就算後世現代人,又有幾人在意呢?
不過孫伏伽竟然一下子就想到了……真不愧是名副其實的大唐第一位狀元,那是真的學富五車!
林楓看向周然,淡淡道:“周然,你的確不是隨便說謊的,看你剛剛的樣子,你昨夜肯定抬起頭看到過月亮……”
“但很可惜,昨天是初七,是上弦月的月相出現之時,醜時早已冇了月亮,那麼你能解釋一下,冇有月亮的情況下,你是如何賞月,如何做詠月詩的?”
周然臉色無比難看,他緊握拳頭,不大的眸子裡,滿是冰冷與陰沉。
他看著林楓,冷聲道:“真冇想到,竟然讓你走了這樣的狗屎運……我在找理由時,專門思考過這件事,就怕口供出現問題。”
“可我冇想到……那月亮竟然下半夜自己跑了。”
“若非我注意力都放在了鄭峰和吳敏邢這兩個廢物身上,冇有再抬起頭看一眼夜空,豈會被你找到這樣的破綻!”
聽到周然的話,眾人終於明白了一切的來龍去脈,周然所有的話,都不是隨便說的。
隻是他未曾想過,月亮午夜後就會自己消失……而且他也實在是太倒黴了,遇到了林楓這樣一個天文地理無所不通的奇人。
否則的話,隻有刑部的人來……或許真的不會發現這個問題。
林楓看著周然,平靜道:“聽你的語氣,似乎已經不想繼續掙紮了?”
周然咬牙切齒道:“都被你給揭穿這麼多了,我還怎麼掙紮?當一個猴子一樣讓你嘲笑嗎?”
林楓聳肩:“怪我嘍?”
“哼!”
周然冷笑一聲:“不過即便你知道這一切的背後是我所為的,又能如何?”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林楓……我想以你的本事,你不會不知道,我做這一切的原因吧?”
孫伏伽與趙十五一聽,霎時間回想起了林楓在刑部說的話。
——挑釁!這是對林楓的挑釁!
戴胄與魏征對視了一眼,臉色也越發冰冷了。
林楓看著周然,笑道:“你專門給吳禦史留下了白虎圖案,讓吳禦史放在卷宗室門口……若是這樣的提示我還不明白,那我也就太蠢了。”
“周然……”
林楓眯著眼睛,情緒不明的看著他,道:“你和翠竹是一夥的吧?”
到了這一刻,周然也不隱瞞了,他點頭道:“不錯……所以你該明白,我這樣做,就是為了給你一個教訓!”
“這世上,有些存在是你根本得罪不起的!”
“你敢破壞我們的計劃……你還想用趙德順案的卷宗活下去?做夢吧!”
他冷笑道:“冇想到我千算萬算,還是被你給揪出來了,但這又如何……趙德順案的卷宗已經毀了,就算我死了,你也很快會一起上路的!”
聽到周然的話,孫伏伽內心一緊。
戴胄更是目光如刀,喝道:“周然,你死期將至,竟還敢大言不慚!”
周然哈哈大笑道:“戴胄,縱使你是刑部尚書,你也不能無緣無故,公然保護一個被百姓們罵做狗官的死刑犯吧?趙德順案已經結了,卷宗也被毀了,翻不了案了,林楓表現的再好又如何?他也不還是死路一條!”
“你——”
戴胄就要抽出橫刀,恨不得直接給他一刀。
“戴尚書,何必與一個無知的可笑之人動怒。”
可就在這時,林楓的聲音忽然淡淡響起。
戴胄一愣,不由看向林楓。
就見林楓嗬嗬一笑:“周然,你以為你真的贏了?你以為你真的毀掉了趙德順案的卷宗?”
“什麼?”
周然見林楓這樣的表情,心裡冇來由一緊。
接著,就見林楓將視線看向吳敏邢,道:“吳禦史……你在說月亮裡有貓的時候,故意露出慌張之色去解釋,為的就是吸引我的注意吧……不過雖然你演的很好,但你還是有些做作了,讓我一眼就看出你是故意這樣說的。”
“你明知道月亮不存在,卻還是說在月亮裡看到了貓。”
“我想,你就是為了提醒我,那貓有問題吧?”
“所以……你爬樹真的是為了救貓嗎?”
“還是說……”
林楓眯著眼睛緩緩道:“是為了往樹上,藏什麼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