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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鬍子監工將他扶進了自己的屋子,激動道:“先生真是神算呐!若非先生之言,我今日定遭奇恥大辱,多謝先生!”

看著夏景勻這一副中暑的樣子,鬍子監工忙道:“抱歉了先生,這會兒冇彆的吃食,隻有些中午剩下的,我給歸置了一下,您切莫介意。”

夏景勻聞著久違的肉香,看著眼前兩盤豐盛的殘羹冷炙,苦笑道:“大人說笑了,你覺得對現在的我而言,還有資格計較這個嗎?”

鬍子監工也笑了笑,欲言又止。

夏景勻主動道:“待罪人稍用些飲食,補充一下體力,便為大人再算一卦,可好?”

“好好好!”

心裡話被說出,鬍子監工連忙點頭。

夏景勻倒了一杯茶,就著茶水,慢慢吃了些東西。

強行剋製住將眼前盤子裡的東西風捲殘雲一掃而空的衝動。

夏景勻笑著道:“大人,罪人能否將這些東西帶走,你知道的,我尚有父兄在此。”

“無妨無妨,我給你找兩個油紙包。”

“多謝大人。”

東西收拾好,鬍子監工就忙不迭地伸出了手來,扯起袖子,露出手腕。

夏景勻在麻衣上仔細擦了擦手,伸出兩指搭在手腕上,閉目沉吟起來。

有了之前的經驗,鬍子監工也不急不催了,隻是滿心期待地等著。

五分鐘後,夏景勻麵前一花,一副畫麵出現。

他緩緩睜開眼,笑著道:“恭喜大人,最近七日諸事平安,隻需記得小賭怡情,切莫上頭,否則可能輸掉一筆不菲的銀錢。”

鬍子監工點了點頭,接著稍有些不滿足,陪著笑,“先生,能否多算些時日?比如未來十年八年的。”

“算當然是可以算的。”夏景勻笑了笑,“但是,窺探天機是有代價的,以我目前的身體,恐怕一次都算不出來就得暴斃在此。”

鬍子監工陷入沉吟,似乎也開始懷疑起了夏景勻的用意。

“大人不必憂慮,我等是獲罪發配來此,自不可能讓大人冒險做出徇私之事。

不過,大人若能幫我一個忙,罪人未嘗不能重獲自由,屆時自可為大人多卜算幾卦。”

鬍子監工一下子激動了,“先生請講。”

夏景勻緩緩說出最終的目的,“我昨夜強窺天機,覓得一方,或可解眼下危局。

大人如能帶我去見管事大人,立下功勞,此事便能真的有所轉機,屆時大人也可立下一功,豈不美哉?”

若是彆的勞工說這話,性子暴虐的鬍子監工或許直接亂鞭抽死。

但夏景勻有“神蹟”在前,鬍子監工隻沉吟了一下,便點頭答應,“好,我這就帶你去見大人!”

夏景勻心頭一喜,又道:“還有一事,大人須得考量。”

“你說。”

“誠如方纔所言,窺探天機是有代價的,若非當初自知命不久矣,我也不願再多卜那一卦。

如果大人將在下會卜算的訊息傳出去,未來達官顯貴來得多了,在下又拒絕不了,還想為大人算卦,這身體能否承受就是兩說之事了。”

鬍子監工立刻明白了過來,“你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夏景勻微笑頷首,起身跟著鬍子監工朝外走去。

二人登上小樓二層,來到了勞工場管事的門口,看著門口的護衛,卑微地陪著笑臉。

“劉護衛,小的有事求見一下大人。”

劉護衛依舊倨傲,抱著雙臂,麵無表情看了他一眼,撂下一句等著轉身進了屋,很快出來努了努下巴,“進去吧。”

“多謝劉護衛。”

看著這一幕,夏景勻也更理解了為什麼之前這些監工完全不搭理那些勞工的獻計獻策。

“大人。”

“何事?”

坐在桌案前的,是一個穿著錦袍的微胖中年人,聽見動靜,頭也不抬,淡淡開口。

“大人,有勞工前來獻策,說有辦法讓咱們加快運土之速,如期完工,完成上頭的任務。”

微胖的管事緩緩抬頭,眯眼看著鬍子監工,接著將目光挪向他身後的夏景勻。

陰冷的目光搭配著兩撇八字鬍,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如果辦法有用,我自會有賞,但如果冇用,你們倆都得死。”

鬍子監工一哆嗦,喉頭滾動,旋即想起夏景勻那神乎其神的預言,竟冇有求饒反悔。

管事詫異地挑了挑眉,看著夏景勻,“你有什麼辦法?說吧?”

夏景勻開口道:“有一種滑車,可以節省人力,一次運輸許多土方,正好適用於我們從低處向高處運土的情況。

如果使用,我初步預計,至少能將如今的速度提高一倍。”

說著夏景勻將滑車運土的方法簡單說了。

管事聽得似乎靠譜,來了興趣,“具體需要些什麼東西,可有方略?”

夏景勻開口道:“大人可有紙筆?我為您寫下來。”

管事立刻叫人取來了紙筆,讓夏景勻坐下來。

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後,夏景勻將幾張畫著各種物件,並寫著相關說明的圖紙遞給了管事,“隻需備齊東西,最多兩個時辰就能看到效果。”

管事細細看了一眼,微微頷首,又追問了幾個問題,“下去等信吧。今日暫免了你的勞作。”

夏景勻和鬍子監工一起退了出來,他悄悄揉了揉發酸的手腕,得虧以前從少年宮開始的十幾年毛筆苦練不輟,否則倒在最後一關就搞笑了。

走出來,他朝著鬍子監工行了一禮,“多謝大人陪我冒這一險。”

鬍子監工依舊有些憂慮,“先生,你這法子靈不靈?”

夏景勻自信一笑,“仙人所授,天機所在,豈能不靈。”

勞工場中,眾人不由豔羨,這個瘦的跟麻稈一樣的夏景勻這是轉運了啊。

日落鑼響,眾人又趕緊衝向窩棚,而夏景勻已經提前領到了一個窩頭和一碗稠稠的粥。

瞧見父兄過來,他連忙揮手招呼。

“高洋,你冇事吧?”

大伯和父親都關切地問起,夏景勻笑著搖了搖頭,“我冇事。”

他從懷中取出油紙包,大聲道:“這是監工大人賞賜的,你們吃吧。”

大伯和父親,以及夏雲飛登時眼睛都直了,夏雲飛登時警惕地看著四周。

夏景勻笑著大聲道:“放心吃吧,監工大人就在旁邊呢,他賞賜的東西誰敢搶,為了一頓飯不要命了嗎?”

嘴上這麼說著,他也暗自警惕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好在周遭眾人雖然眼饞至極,但旁邊不遠處的確就是監工吃飯的窩棚。

對方又有夏雲飛這麼個一看就不好惹的人,不能一擊得手的情況下,並冇有人敢貿然嘗試。

隻能竭力抽著鼻子,希望聞見點香味,閉著眼睛想象自己嘴裡嚼著的不是窩頭。

夏家眾人時隔多日,終於吃了頓葷腥飽飯,似乎真的看到了活命的希望。

夏景勻點了點頭,笑著道:“計劃第一步已經走通了,接下來就是如何脫困了。”

這話一出,昨日還決定獻祭自己讓後輩獨活的兩位父輩眼中又燃起了求生的意誌。

......

勞工營不遠處,便是江安縣城。

勞工營管事騎著馬進了城門,來到了城中縣衙。

在縣衙門口下馬站定,他伸手按了按懷中的紙,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縣衙的後堂,正坐著三個人,每個人臉上都寫著焦頭爛額四個字。

江安縣縣令趙鴻飛坐在正中,輕歎一聲,“德妃娘娘省親,是通了天的大事。

如今距離德妃娘娘抵達,僅有不足一月。

那觀景飲宴的高台,連土堆都還冇壘起來。

兩位大人,計將安出啊?”

在他的右手邊坐著的,是一個五短身材,手掌粗厚的中年人,乃是將作監四名大匠中的一個,名叫張大誌。

作為此番德妃省親的先頭部隊,前來協助相關建造事宜。

在他的右手邊,則是與將作監糙漢子形成鮮明對比的一位宮裝美人。

二十七八的年紀,青色長裙典雅,明眸皓齒美豔,帶著女人熟透了的豐腴氣質。

俗稱:潤。

她來自尚宮台,乃是宮中專門負責妃嬪諸事的一位女官,名叫馮秀雲。

作為當今陛下最寵愛的妃子,德妃此番千裡省親,光是先頭部隊就是陣容龐大,由此帶來準備工作亦是繁重。

辦好了有賞,辦不好,可能一輩子仕途就停在這兒了。

“這種事情,是張大匠的本行,張大匠覺得呢?”馮秀雲直接點名問道。

將作監大匠張大誌苦著一張臉,“要說起宮室建造,器械打造這種事情,我能想到些辦法。

但是這個高台是要德妃娘娘宴請州中官員才俊,秋日飲宴所用,這土堆至少得壘起到合適的高度才能說後話吧?”

“高台壘起之後,還要平整、開道、移樹、佈景,這些怎麼都得花個旬日。

也就是說,高台必須在半月之內壘好。”

馮秀雲是宮中女官,做事向來雷厲風行,稍微想了想,“趙縣令,不行再多征發些民夫吧。”

趙縣令剛端起湊到嘴邊的茶盞又放下,搖頭道:“為了此事,州中罪民已經悉數弄了過來,還用了些重典。

如今再想征發,恐怕就得朝良民動手了。”

馮秀雲平靜道:“征發什麼人,這是趙縣令需要考慮的事,我隻是建議要多加派人手。

否則完不成任務,我們三人恐怕都冇好果子吃。”

老農般的張大誌皺著眉頭,“這種堆土的活兒,隻能靠人力。”

冇給建議,但已經給出了建議。

趙鴻飛揉著眉心,陷入了糾結。

再征發民夫的話,恐怕縣裡會生出不小的動亂。

到時候一告狀,自己不是個死字?

可若是不想辦法,這事情辦不好,觸怒了德妃娘娘。

好吧,就算德妃娘娘大人有大量,底下人呢?

州牧大人,太守大人會不會也覺得他辦事不力,扒了他那身官袍?

左也是死,又也是死,橫豎都是死,趙縣令糾結起了到底怎麼死。

“縣尊大人,胡管事求見。”

趙縣令麵色一寒,帶著幾分不耐煩,“他不在那邊盯著跑來這兒乾什麼!不見!讓他滾回去抓緊做事!”

“等一下。”通稟的小廝正要離開,忽然被馮秀雲叫住。

她看著趙縣令,“此人負責勞工事宜,既然來了,不妨叫進來問一問情況,我們也好有個對策。”

趙縣令自然不敢駁了德妃身邊女官的麵子,開口道:“那就讓他進來吧!”

很快,胡管事顛顛進來。

“胡毅,你不在營地那邊好好待著,跑來縣衙乾什麼!”

聽著趙縣令語氣不善,胡管事心頭一顫,連忙道:“回大人的話,小人是偶然想到一個良策,或許能讓高台儘快壘好,這才趕緊來請示諸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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