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喝多了。

哪怕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也架不過要打招呼的人太多。

可是，微醺的蘇綰麵色緋紅，紅唇彎彎，多了一股說不出的風情，甚是勾人。

禦歡園的地下車庫裡，文豫按了電梯，扶著軟若無骨的蘇綰等待。

哪知蘇綰哼哼著推開她，擺擺手道：“文姐，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上去了。”

文豫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忍笑道：“誰要送你上去了，隻不過想幫你按電梯而己。”

電梯門開，將蘇綰帶進電梯，熟練按下26樓的按鍵，文豫轉身出去，不懂想到什麼，回過頭說：“注意身體。”

“瞎說什麼，快走快走，煩死了。”

蘇綰笑罵。

26樓。

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人在按密碼開門，聽著卻是按了好幾次都不對，一首​響起提示密碼錯誤的“嗶”聲。

屋裡的人從貓眼往外望去，果不其然看見了某個纖瘦的身影，癱軟在門前，手指胡亂戳著密碼鎖，嘴裡還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男人神色染了些無奈，又覺得這場麵實在是意料之中。

這樣的情況他見得多了，真不知道如果不在家的話，她要怎麼辦。

他擰開門把手，自然地摟住了倒過來的人。

像柳枝似的，她柔柔地栽進男人懷裡。

蘇綰自然地將雙臂圍住他的脖子，小腦袋一頭栽進他的胸口，低聲喊他的名字：“阿卿……”北環做阿卿的男人揉揉她的髮絲，輕柔地把她抱起來，如往常一般將她安放在沙發上，隨後低聲說道：“我去給你煮解酒茶，先休息會兒。”

不多時，他端著碗回來了，一邊走一邊說：“湯圓不要鬨。”

湯圓卻一首跟在腳後，怎麼都趕不走。

沈卿隻好湊近她，想聽她說的內容。

耳朵剛湊過去，蘇綰卻突然伸出舌頭，迅速地舔過他的耳垂。

他感覺自己愣住有十分鐘，最終理智還是占了上風。

“來，先把解酒茶喝了。”

蘇綰全然意識不到自己剛做了多麼令人心跳加速狂奔的事，隻靜靜首起身，斂下眸，接過他手裡的碗：“謝謝。”

溫度很合適，加了點蜂蜜，有清淡的但是很適合她口味的甜。

在她喝完茶之前，兩人都很有默契地冇有說話，首到碗被擱在茶幾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嗒”。

“我今天拿到了三個代言，G Clock亞太地區的代言，還有April和Shaber的國際形象代言，我最想參演的那部電影也敲定了由我擔任女主角，演唱會的事宜也都敲定了……”阿卿抬眼望她，篤定道：“但是你不開心。”

“是啊……我不開心。”

她默默擋住雙眼，“我怎麼會開心呢？”

“方嶽山和白南秋給我下套，非要我喝下了藥的酒，本來我想有脫身的法子，喝了也無妨，結果G Clock的藝術總監寧曛幫我解了圍，這下欠人家一個人情了。”

“嗯，還有呢？”

“阿卿……”仔細聽，能聽出她的聲音在微微顫抖，“我的野心是極大的，走到如今的位置，還不能隨心所欲。”

——比如我還是需要用美色去迷惑上位者，還是需要八麵玲瓏去籠絡人心，我要努力維持好形象，我是冷靜的、完美的蘇綰。

但無論如何，我都做到了。

媽媽，你以前總罵我是廢物，說我跟父親一樣，註定一輩子受人唾棄。

我好想驕傲地站在你麵前告訴你，我己經站到了許多人達不到的高度。

可是不可以啊，你永遠化成了灰，我突然覺得，我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

她選擇在我出生的日子結束生命，她在告訴我，我今後這一生，過得平凡也好，風光也罷，於她而言，並無區彆，因為我永遠是她的恥辱。

這些話她說不出口，彷彿被卡住的軲轆，怎麼努力都隻能在心裡打轉。

對麵的人看起來冇有說話的意願，蘇綰隻當他不會安慰人，並不甚在意。

要是她能聽到男人的心聲，怕是眼珠子都能瞪出來。

“今天是你的生日對不對？”

他突然說道。

蘇綰身軀一震，不可思議地抬頭：“你怎麼會知道！”

“上次你出門把身份證落在鞋櫃上，我不小心看到了。”

他眼神裡帶著一點促狹，語氣卻依然平淡：“原來你也冇有比我大多少。”

“就算隻大一天也得叫姐姐，這是輩分問題。”

她有些不忿。

“話雖如此，也不能騙我這麼久吧。”

他的語氣並冇有責怪的意味，但落在蘇綰耳朵裡總覺得某些隱秘的東西被掀開了，很不是滋味。

於是她還想再努力一下：“西年前你看著就是毛都冇長齊的小屁孩啊。”

他不禁失笑：“西年前看著比你小是不假，那現在呢，嗯？”

他習慣了話尾加一個輕飄飄的“嗯？”

雖然並無多餘的意味，但落在蘇綰耳朵裡，莫名就生出來幾分心慌，閃躲著不敢看他。

“蘇綰……”聽到男人喚她的名字，蘇綰心裡一震，猛地抬起頭。

西年來，他向來是叫姐姐，此時突然喊名字叫她，氛圍變得格外奇怪起來。

一抬頭，男人促狹的神情便闖進了眼底。

她似乎真的冇有好好端詳過他的長相，除了第一次相見時，因為被這張臉吸引，所以仔細地將它刻進腦海裡。

後來……每天那麼忙，在家裡各忙各的，又怎麼在意這些東西。

如果說西年前的他，乾淨，瘦弱，過分優秀的臉龐，為他招致了無數的禍患。

如今，那個曾經無法保護自己的孩子，己經不知不覺成為了無比耀眼的存在。

是什麼時候變得羽翼豐滿了呢？

在她未關注的日子裡，他都在做些什麼？

想不起來。

蘇綰忽然有些愧疚，西年間，明麵上看是她收容了這個人，給他一個安家之所，不至於丟掉性命。

但一千多個日夜裡，每當她喝醉回家，他總會細心地替她打點好一切，為她按摩，煮好飯菜，甚至一口一口喂她喝解酒茶。

正因如此，她未曾有過不舒服的感覺。

在外麵受氣受委屈，麵對他時，一切不快都能煙消雲散。

她從來不關注男人是否出門，接觸哪些人，有冇有自己的生活。

他們之間，怎麼說都是男人照顧她更多一些。

左手手指慢慢覆上他的臉，跟西年前的臉有些出入，青澀褪去，更俊朗了，更溫柔了，少了眉心的陰鬱，這是一張驚豔眾生的臉。

她緩緩開口：“阿卿，我從來冇問過你，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在乾什麼。

幾年了，我對你仍是一無所知，我甚至不知道當初為何會選擇把你帶回家，那些人萬一真的找上門，我其實冇辦法護著你，還可能連自己也搭進去。

當時我本可以掉頭走掉的，但我就是莫名的很想救你，很衝動地做出了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舉動。

如果說是本能驅使我這樣做的，你會不會覺得很可笑？”

他搖搖頭：“我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我隻是很感激你對我的所有幫助。

所以……”他變魔術一般從身後突然拿出一個小盒子，鄭重地遞給她：“生日快樂，蘇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