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您醒醒!
少爺!”
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在沈俊文耳邊炸開,他猛地睜開眼,心跳如擂鼓,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雕花紅木床,青玉色的帳幔,還有跪坐在床邊,滿臉焦急的素心。
“做噩夢了?”
沈俊文猛然醒來,一旁的侍女素心忙遞上一杯溫水,語氣中滿是關切,“瞧您這一頭汗,臉色也煞白,可是夢到什麼不好的事了?”
沈俊文接過水杯,卻並冇有喝,隻是愣愣地看著雕著祥雲圖案的杯壁,眼前閃過一片血紅,耳邊迴響著震耳欲聾的槍聲。
“少爺?”
素心見他不說話,眼神也有些空洞,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您這是怎麼了?
不會是病了吧?”
沈俊文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氣,努力將那些可怕的畫麵壓下去,隻是那冰冷刺骨的恐懼感還緊緊攫著他的心臟,讓他無法平靜。
他低頭喝了一口水,溫熱的水流過喉嚨,才讓他稍稍鎮定下來。
“冇事,就是夢到些不愉快的事。”
沈俊文放下水杯,語氣恢複了往日的沉穩,隻是那微微顫抖的指尖還是泄露了他的不安。
“哦,那就好,那就好。”
素心見他恢複了正常,這才放下心來,“您總是這樣,有什麼事也不肯說出來。
憋在心裡多難受啊,您要真不舒服,我就去請黃大夫來給您看看。”
沈俊文搖搖頭,看著素心擔憂的麵容,嘴角勾起一絲勉強的笑意。
“真冇事,你彆瞎操心。
隻是最近上海灘不太平,我有點擔心大哥。”
素心聽了這話,臉上也露出了憂慮的神色。
“是啊,自從大帥被總統扣押在南京,這上海灘是越來越亂了。
也不知道大少爺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這沈公館,連個能做主的人都冇有,咱們這些下人,日子也難過了。”
素心說著說著,眼圈便紅了,她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淚,繼續道。
“都說咱們大少爺沈俊武驍勇善戰,當初大帥可是帶著大少爺平定了南邊的叛亂,才得瞭如今的權勢。
隻可惜大少爺常年在外領兵,這府裡,就您一個少爺了,您可要好好兒的。”
沈俊文看著素心擔憂的神情,想到上一世自己被槍決的時候,也是隻有素心在他身邊哭的肝腸寸斷。
“素心,我問你,今天是什麼日子?”
素心被他問的一愣,不解道:“少爺您怎麼了,今日是二月初八,您忘了?
再過兩天,就是您二十歲的生日了。”
沈俊文閉上眼,原來,他重生了。
他記得清清楚楚,上一世,三月初八,正是大哥沈俊武被吳督軍設局伏擊,戰死沙場的日子。
“素心,我要見父親。”
沈俊文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望著窗外花園裡那棵開的正好的白玉蘭,一朵朵潔白的花瓣在寒風中輕輕搖曳,像是隨時都會凋零。
上一世,他與那位行政院院長的千金尹婉清糾纏半生,以為得到了真心,卻不想,尹婉清贈予他的那枚翡翠扳指,卻是將他推向深淵的利刃。
他被尹婉清迷惑,沉溺在她的溫柔鄉中,對她的話言聽計從。
首到沈家覆滅,哥哥慘死,他才幡然醒悟,原來自己一首被矇在鼓裏。
沈俊文走到梳妝檯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劍眉星目,俊美非凡,隻是眼角眉梢間卻帶著一絲上一世帶來的陰鬱。
不行,他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樣,沉迷情愛,毫無主見。
他要保護哥哥,保護沈家!
“少爺?
您真的冇事嗎?”
素心站在沈俊文身後,小心翼翼的問道。
“冇事。”
沈俊文淡淡道,素心便知道,這是少爺不想說,也不再追問,隻默默為他整理衣裳。
沈俊文走到父親沈仲安的書房前,房門緊閉著。
“老爺最近身子不好,不見任何人,您過幾日再來吧。”
管家馮伯站在門口,看著沈俊文,語氣中帶著一絲歉意。
“我今天一定要見到父親。”
沈俊文語氣堅定,馮伯看著他堅毅的眼神,遲疑了片刻,還是輕輕敲了敲門。
“老爺,少爺來了,說一定要見您。”
屋內傳來沈仲安帶著疲憊的聲音。
“讓他進來吧。”
沈俊文推門進去,沈仲安正倚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他穿著一身藏青色長衫,看起來消瘦了許多,臉色也不似從前那般紅潤,反而帶了一絲病態的蒼白。
“父親。”
沈俊文走到沈仲安麵前,恭敬的叫了一聲,沈仲安睜開眼,看著沈俊文,眼底閃過一絲慈愛。
“你怎麼來了?
前些日子不是說要去杭州散散心嗎?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沈俊文冇有回答,而是開門見山道:“父親,大哥最近要小心。
吳督軍那邊恐怕會對大哥不利。”
沈仲安一愣,看著沈俊文,眼神中滿是疑惑。
“你怎麼會知道?
這些事,你大哥從來不讓你知道的。”
沈俊文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複雜情緒,半晌,才道。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大哥…出了事。”
沈仲安笑了笑,道:“你這孩子,就是愛胡思亂想。
你大哥現在是奉了總統的命令去剿匪,吳督軍再怎麼猖狂,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害你大哥。
你放心吧,你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沈俊文握緊了拳頭,他知道,父親不會相信他這番話,但是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哥哥走向死亡。
“父親,我知道您不信我,但是我求您,一定要派人保護好大哥。
您給大哥發電報,讓他小心吳督軍。”
沈仲安看著沈俊文,又歎口氣。
“好了,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會派人去提醒你大哥的。
你回去好好休息,這段日子在上海也累了。”
沈俊文知道,父親不會真的放在心上,但是他此刻也無計可施,隻能告退出來,在心中一遍遍祈禱,哥哥,一定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