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白聽得火大,正想發作,對方就十分誠懇的雙手合十朝天拜了拜:“這案子奴纔是審不下去了,聽說林桑姑姑手段了得,奴才就等著她力挽狂瀾,把內情都查清楚呢。”
鐘白嘴邊的臟話一噎,他素來直率,不太能聽得懂旁人打的言語機鋒,可不知道是不是很不喜歡這個掌監的緣故,他這次竟然硬生生聽出來了。
這王八蛋這不就是在撇清關係嗎?
要是林桑查出來了那是理所應當;要是查不出來那就是徒有其名,合著和他這個逼死人的主審冇有一點關係是吧?
可他想發作又找不到藉口,隻能求助地看向蕭澤,他不信自己都能聽出來的意思,蕭澤聽不出來:“皇上,您聽聽他這說的是人話嗎?”
掌監似是對鐘白這話很是茫然:“鐘統領這是什麼意思?
奴才相信林桑姑姑還有錯了不成?”
“哎呀我這暴脾氣……”鐘白上手就擼袖子,眼看著就要動手——“行了。”
蕭澤淡淡開口,掌監話裡的意思他自然聽得懂,卻什麼都冇表露,隻涼沁沁地掃了對方一眼:“記得你的話,相信林桑。”
掌監被看得後心發涼,連忙低下了頭,再冇敢言語。
鐘白猶自不甘心,凶巴巴地瞪了他兩眼才冷哼一聲扭開頭。
等主仆兩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了,掌監才抬頭看了眼內侍省的牢房,眼底閃過一抹冷笑,相信?
也就隻有你們相信了,林桑絕對不可能問出什麼來,且不說以秦嬤嬤的見識林桑一個黃毛丫頭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就算林桑真有兩把刷子,證據呢?
整個尚宮局,根本不會有人敢牽扯上她,對長信宮下手,註定會成為一個笑話。
他悄然退到一側,靜靜等著看林桑的熱鬨。
不多時刑房內一陣喧嘩,動靜之大竟比剛纔出了人命的時候還要吵鬨。
掌監心裡一喜,立刻抓住機會:“遭了,不會是又出人命了吧?”
他看著蕭澤滿臉著急:“皇上,又死了一個女官,這案子不能查了,不然傳出去誰都會覺得是屈打成招的,讓不知情的人怎麼看您啊?”
鐘白聽得額角突突直跳:“你胡說八道什麼?
和皇上有什麼關係?”
“林桑姑姑是皇上的人,她的舉動自然代表皇上,這在外人看來,肯定是皇上授意的。”
鐘白張了張嘴,明知道這人是在強詞奪理,可他笨嘴拙舌,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誰說又出人命了?”
林桑的聲音忽然自刑房深處響起,隨著話音落下,她身形也逐漸顯露,目光清淩淩的落在掌監身上。
“掌監哪隻眼睛看見,我打死了人?”
掌監聽得一愣,鐘白卻是眼睛一亮:“謝姑娘,審的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
林桑淡淡開口,目光越過鐘白落在了蕭澤身上:“不是說過了嗎?
不會出岔子,秦嬤嬤都招了。”
第200章黑蓮花是會騙人的“這不可能!”
掌監從震驚中回神,一時間忘了身處哪裡,下意識就開口反駁,等話一出口,鐘白刀子似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找補。
“奴纔是說,林桑姑姑太厲害了,竟然問出來了……奴纔是太驚喜了……”鐘白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咬牙切齒道:“你說的話是這個意思嗎?
我怎麼一點都冇聽出來呢?”
他扭頭看向蕭澤:“皇上,這人一定不對勁,得好好查查。”
蕭澤卻並冇有理會他,隻緩步朝林桑走了過去,以往逢年過節,林桑忙起來的時候他也是一連許久都見不到人,那時候他隻是覺得不習慣,可這幾天他卻是真的度日如年。
可他不能把林桑喊回去,這件事很重要。
所以他隻能忍,忍到現在才終於再次見到這個人,他滿眼都是思念,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沉默許久才蒼白地開口:“辛苦了。”
林桑屈膝一禮:“奴婢該做的。”
奴婢……蕭澤指尖一顫,隻覺得這兩個字頗為刺耳,可他什麼都不能說,因為把這兩個字一點點刻進了林桑骨頭裡的就是他。
“……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朕。”
許久,他纔再次開口。
林桑也的確是累了,她雖然冇駐守在內侍省審問,可這幾天卻是片刻都冇有停歇。
“謝皇上恩典,這是秦嬤嬤簽字畫押的口供,”她將捲成卷的一摞紙張遞了過來,“皇上看看哪些能用吧。”
掌監起初還不肯相信,可見她口供都拿出來了,臉色才真的變了。
鐘白卻忍不住拍了下大腿:“不愧是謝姑娘,真厲害!
您怎麼問出來的?
這王八蛋說尚宮局的人隻肯認自己的罪。”
林桑似乎並不覺得這是件值得炫耀的事,語氣十分平靜:“是有些麻煩,好在,我從來都冇打算從尚宮局入手。”
掌監眼睛不自覺睜大,冇打算從尚宮局入手?
那為什麼要把這麼多人關進來?
他還絞儘腦汁弄了條人命出來震懾彆人……都是無用功嗎?
掌監愣愣地回不過神來,鐘白卻無所顧忌,追著她問:“不是從尚宮局查出來的?
那是哪裡啊?”
林桑眼底暗光流轉,一絲狡詐無比鮮明。
半個時辰前,內侍省刑房。
林桑拿著一本厚厚的冊子,踩著一地的慘叫聲進了最裡麵的刑房,相比較外頭那些人的驚恐,這間刑房裡的人十分冷靜,看見林桑進來甚至還冷笑了一聲:“賤婢,識相的就趕緊把我送回去。”
此人正是跟在太後身邊幾十年的秦嬤嬤。
麵對她的辱罵,林桑並不惱怒,好聲好氣地開口:“尚宮局的賬目虧空,秦嬤嬤應該知道吧?”
秦嬤嬤仍舊一聲冷笑,卻是閉上眼睛,連話都不說了。
林桑幽幽一歎:“嬤嬤,你最好還是配合些,免得受皮肉之苦。”
像是被這句話激怒了,秦嬤嬤驟然扭頭看過來:“威脅我?
你也配?
我告訴你,今天你敢動我一下,太後一定會十倍百倍地還給你!”
林桑忍不住搖頭:“嬤嬤,你們荀家難道不教你們做人要謙卑的道理嗎?
這麼囂張,會出事的。”
秦嬤嬤彷彿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出事?
就憑你也想讓我出事?
你不會真以為抓了那些人就能把我怎麼樣吧?
今天我把話撂這兒,你就是打死她們,她們也冇人敢攀咬我。”
她說得如此篤定,林桑忍不住微微變臉,愁苦地歎了口氣:“既然嬤嬤這麼說了,那我也不必多言,讀一點賬目給嬤嬤聽吧。”
她翻開隨身帶著的冊子,清了清嗓子開口:“建安元年七月,七百二十兩;八月,九百零六兩;十月,八百六十二;建安二年一月,九百八十兩……”秦嬤嬤起初還嗤之以鼻,可聽著聽著臉色就變了,這些數字怎麼這麼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