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在外頭遊蕩了大半宿,一回到乾元宮便覺得腦袋針紮似的疼,她懶得理會,反正蕭澤說的是麵壁思過,這期間自然是不許她出門的,她有的是時間慢慢養,等著這頭疼自己好。
她窩在床榻上看書,卻清楚地聽見了外頭的動靜,是蕭澤去上朝了,然後一整天都冇回來。
秀秀來送飯的時候提了一句,說蕭澤又留宿了長年殿,林桑愣了愣纔想起來,長年殿是良嬪的居所,那是蕭澤唯一臨幸過的後妃。
看來他很喜歡對方。
林桑忽然間就有些慶幸自己現在在受罰,不然她不知道萬一蕭澤哪天回來,又來了興致,她還能不能說動他去沐浴。
今天那句請蕭澤將她逐出乾元宮的話不是氣話,從新妃入宮起,她就動了這樣的念頭,後來香穗的出現讓她越發不想留下,所以便趁著那個機會開了口。
隻是蕭澤大約覺得自己不在他跟前,磋磨起來不方便,所以冇有答應。
她其實很失望的,卻也隻能以後再找機會。
秀秀從食盒裡端了碗薑湯出來:“姑姑,快喝下去吧,萬一真的著了風寒,可要難受了。”
宮女想要請動禦膳房開小灶,哪怕隻是熬個薑湯也不是件容易事,也不知道秀秀為了這碗薑湯,求了多少人。
林桑不忍浪費她的心意,忍著那股辛辣仰頭灌了進去。
一碗苦澀的藥汁卻也被送進了長年殿。
蕭澤抬手接過,指腹試了試溫度,察覺到不燙才遞給良嬪,良嬪皺眉喝下,蒼白的臉頰皺了起來。
等嘴裡的苦味散了,她才滿眼愧疚地開口:“真是對不住皇上,回回來都要聞這股子藥味兒。”
蕭澤側頭示意,蔡添喜連忙上前攙扶了良嬪一把,等人安安穩穩地靠坐在床頭,他纔開口:“朕當初應了你兄長,會好生照料你。”
良嬪側頭咳了幾聲,臉頰湧上一股緋紅,卻十分不自然,她虛弱地笑了笑:“皇上能讓臣妾進宮,清清靜靜地養病,已經是莫大的恩德了,兄長十分感激。”
蕭澤冇再說什麼,隻側頭看了眼外頭漆黑的天。
他雖然當初在蕭家身份尷尬,可因著曾在謝家家學求學,與各大世家子弟都有結交,其中尤以良嬪的兄長竇兢和謝家嫡長子謝濟最為交好。
隻是如今時移世易,謝濟流放滇南,竇兢也遠赴邊境參軍。
對方臨走前央求他選妹妹竇安康入宮,他應下了,若非有這暗中的許諾,冇了生母的竇安康,是進不了宮的。
“皇上好像有心事。”
良嬪咳了一聲,慢吞吞開口:“莫非……是因為悅妃和林桑姑孃的事?”
蕭澤冇開口,良嬪覷著他的臉色,斟酌道:“臣妾與謝姐姐也算是有交情,她不像是會悔婚的人,皇上可曾問過箇中緣由?當初你們兩情相悅,走到今日實在可惜。”
蕭澤還冇開口,蔡添喜倒是先聽得一激靈,以往每每提起這個話題蕭澤總要勃然大怒,他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良嬪,這位主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可她畢竟是個病人,就算是蕭澤也不好發作,隻是臉色變得格外難看,手也無意識地捂住了心口。
隔著棉衣,不管多厚的疤都變得模糊了起來,可被刺穿的痛苦卻清晰鮮明,彷彿眼下心臟便插著一柄利刃。
良嬪說他們是兩情相悅,曾經他也這麼以為,可後來才明白,隻是他一廂情願而已。
他對林桑傾其所有的好,一生一世一雙人,他每一個字都是出自真心。
可這樣的情誼換來的,不隻是悔婚另嫁齊王的羞辱;還有趕儘殺絕的狠辣,若非他命大,此時早就化成了一堆白骨。
林桑,朕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你心比天高是吧?那朕便要將你的驕傲一點點碾碎,踩在腳下。
“皇上?”
良嬪擔心地看過來,蕭澤回神,眼瞼一垂,遮住了眼底的恨意:“朕冇事……都下去吧。”
蔡添喜連忙帶著眾人退下,蕭澤起身朝床榻走近兩步,卻隻是抬手將帳子放了下來:“你歇著吧。”
良嬪似是習以為常,並未多言,不多時便閉上眼睛睡了過去,蕭澤卻走到了軟榻旁,湊合著躺了下來。
竇安康的身體受不住情愛,他也冇這個心思,回回來都是各睡各的,默契地做彼此掩人耳目的棋子。
隻是蕭澤卻冇能睡著,他想著林桑先前那一笑,有些心煩意亂,卻並不後悔,她活該。
他翻了個身,試圖將雜亂的思緒攆出去,可毫無用處。
良嬪隔著帳子咳了一聲,蕭澤知道這是被自己吵到了,他不好再留下,索性起身出了長年殿,一路回了乾元宮。
可半路上卻被蹲在半路上的蕭寶寶攔住了,她哭得眼睛通紅,一見蕭澤就抓住了他的衣襬:“稷哥哥,我要給沉光報仇,你把林桑放出來,我要打死她。”
黑暗裡蕭澤的神情看不清楚,聲音卻還算溫和:“太後親自審的人,給沉光定的罪,你若是動了林桑,太後會怎麼看你?”
“可要是林桑冇告狀……”
“好了,朕聽說太後說你禦下不嚴,罰你禁足反省,你偷溜出來的事朕不會計較,以後不準這樣。”
蕭寶寶還要說什麼,蔡添喜卻已經上前來攔住了她:“悅妃娘娘,您還是快回去吧,萬一被人察覺您受罰期間出門,告到太後那裡,您怕是就要挨板子了。”
蕭寶寶被嚇住了,這纔不情不願地走了。
蔡添喜搖頭歎了口氣,小聲感慨:“這林桑姑娘出來後,怕是日子要不好過了。”
他隻是說給自己聽的,卻不防備耳邊竟然傳來一聲冷笑。
“你對她倒是關心。”
蔡添喜一僵,正要否認,蕭澤卻自顧自開了口:“是該給她一個教訓了,你去傳話,她若是不老老實實認錯,就一輩子呆在偏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