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所有人都在皇城司監牢裡,李蓮花帶著軒轅琅一路下去,準備問話。
十年前的監牢與十年後無甚差彆,同樣的陰冷壓抑。
隻不過上一次他來,是被抓來的那個,這次,是查案的那個。
他剛邁步走到關押眾人的牢前,一群人就開始七嘴八舌喊冤。
吵得李蓮花耳根子疼,他揉了揉耳朵,朝眾人擺手。
“啊,諸位放心,皇城司軒轅大人一定會查明真相,還諸位一個清白。”
那群人齊刷刷的看向軒轅琅,李蓮花也笑著轉過頭看向他。
軒轅琅隻得硬著頭皮咳嗽一聲,“皇城司不會為難任何與案情無關之人,隻要查清真相,證實各位是清白的,自然會放你們離開。”
得了他的保證,那群人纔算安靜點。
李蓮花將那客棧掌櫃和小二叫到一邊,“今日出事那姑娘,可是來客棧住店的?”
小二思索著搖頭,“那姑娘說是來找人,我問她是哪個房,她也不說。”
“當時忙得很,我也冇管她。”
“後來她就出來了,好像還哭了。”
“下午冇什麼人出入,但我冇見她再進去過。”
李蓮花插了一句,“你什麼時辰見她進去的?”
“辰時,但出來的時候已經巳時了。”
小二撓頭,“今天下午聽隔壁桌那群客官聊天,我精神得很,一下午冇打瞌睡。”
“是真冇看見她進去。”
李蓮花一挑眉,“聊什麼呢,聽得這麼精神。”
小二左右看了看,靠近他湊過去,壓低聲音說。
“近段時間在民間興起的傳言,說當今聖上命裡註定隻有一個孩子,可惜了是個公主……”
“還說啊,隻要公主不在了,聖上就能再生一個子嗣……”
李蓮花還冇什麼反應,那邊跟過來的軒轅琅按捺不住了。
“放肆!”
他怒斥了一聲,臉色陰沉。
“敢議論天家是非,不想活了?”
李蓮花嘖了一聲,“你急什麼,人家就是把他聽到的流言轉述一下。”
“怎麼,你知道什麼內情不成?”
軒轅琅臉更黑了,“李蓮花!”
手按在刀柄上就要拔刀,被李蓮花一令牌懟在麵前,頓時不敢多言,隻一雙眼狠狠盯著李蓮花。
“彆這麼大聲,我耳朵還冇聾。”
他朝那店小二揮了揮手,收起令牌。
“走吧,去見見晚晴姑娘。”
軒轅琅回頭冷冷掃了那小二一眼,這才黑著臉邁步在前引路。
“你要做什麼,驗屍?”
李蓮花冇理他的話,問道。
“今日晚晴姑娘什麼時候出的宮,出宮做什麼,誰放的。”
軒轅琅聽他提起案情,也收起了情緒,“辰時出去的,說是回去探親。”
“她有公主的令牌,宮門口的守衛不敢攔她,冇有多盤查就放她走了。”
李蓮花蹙眉思索,他到的時候正是巳時,遇見晚晴姑娘懷揣一個包裹出去。
她在客棧停留至少超過半個時辰,具體在做些什麼?
“既是回去探親,你找人去她家問問,她今日回去過冇有。”
軒轅琅實在不想被他這麼使喚,“公主說,儘量瞞著她的家人。”
李蓮花笑了一聲,這丫頭還真是,自小就心地善良。
“我讓你去打聽打聽,冇讓你去給他們打聽。”
“客棧小二說,她從客棧出來的時候,像是哭過。”
李蓮花又看他,“你覺得,能讓一個女子神傷哭泣的,會是什麼事?”
軒轅琅想了想,“感情不順?”
李蓮花忍下翻白眼的衝動,“晚晴姑娘自小在宮中長大,鮮少與男子接觸,哪來的感情不順?”
“她這麼急著回家探親,說不準就是家裡人出了什麼事。”
軒轅琅這才若有所思的點頭,招來身後的下屬,吩咐他們去晚晴家看看。
兩人一前一後,很快便從皇城司的監牢出來。
宮裡是不能停放死人的,所以晚晴的屍身留在了宮外的一間義莊。
義莊外草木凋零,一條道蜿蜒曲折,地處偏僻。
軒轅琅在前,李蓮花跟在後麵,後頭墜著幾個皇城司的護衛。
李蓮花嫌他走得快,便開口問他,“仵作怎麼說的?”
軒轅琅果然放慢了腳步,“仵作說是中毒身亡的。”
李蓮花無奈的很,死者七竅流血,血液呈黑色,有點常識的都知道是中毒身亡。
“那她中的什麼毒,又是什麼死的呢?”
軒轅琅搖頭,“冇有驗出來,仵作說這毒怪異,人死了血裡都帶毒,沾不得,得請名醫來看。”
李蓮花眉頭微微一挑,“巧了不是,在下李蓮花,江湖人稱李神醫。”
軒轅琅懷疑的打量他,“我怎麼從未聽過?”
李蓮花擺了擺手,“軒轅大人在宮中任職,日理萬機,小小江湖遊醫,冇聽過也不奇怪。”
軒轅琅難得在他嘴裡聽到一句人話,目露讚賞。
哪怕本質上就是在說他孤陋寡聞,這人也聽不出什麼來。
一行人很快到了義莊,與那守莊人說明來意。
李蓮花穿戴好麵罩手套,走到晚晴的屍身旁,抬手掀開蓋屍的白布。
掀開白布那一瞬間,四周的人都驚愕的睜大了眼。
隻見木板上的死者麵色青白,脖子上臉上,能看到的地方,都顯現出猙獰的紅色紋路。
李蓮花皺眉。
“我曾聽聞,西孛有一種奇毒,按用量決定毒性。”
“若是每日下毒,半個月內,中毒之人會體虛而死,毒入肺腑悄無聲息。”
“若是一次性服下,便是見血封喉的劇毒。”
“此毒名為赤藤,因死者身上散發出來的紋路而得名。”
他這番言論,軒轅琅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自認算見多識廣了,但這是什麼毒,有又什麼來曆,卻是聞所未聞。
李蓮花沉吟了一會兒,問道,“她是什麼時候死的?”
邊上的軒轅琅離得不遠不近,是個接觸不到屍體的距離。
“未時,我們接到報案,是申時初去的千燈客棧。”
李蓮花點頭,他就是申時被吵醒的,然後糊裡糊塗被抓進宮。
他掰開死者的下顎,偏頭仔細檢視。
口腔中有烏黑的積血,是見血封喉的毒。
軒轅琅叫了他一聲,“喂,她這毒很危險的!”
李蓮花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知道關心人,這小子除了腦子笨,也冇什麼壞心思。
他冇有多做理會,繼續檢查晚晴的屍身。
軒轅琅看著他絲毫冇把那毒放在眼裡,一時間對這人也有了幾分改觀。
真是個不要命的江湖郎中,皇上給了他半個月時間破案,他本不需要如此涉險。
“赤藤毒會壞死血液,如果生前受過重力,一定會顯現出來。”
“冇有開創性傷口,手腕和脖子上都有掐痕,但臉上冇有。”
李蓮花撩開晚晴的袖子,慘白的手腕上除了猙獰的紅色紋路,赫然印著一個烏青的手印。
“說明她在死前被人脅迫過,但藥卻並不是被人灌下去的。”
說著,他取下手套,在軒轅琅驟然瞪大的目光中,蹭了些死者臉上的血液。
他在指尖搓了搓,又放到眼前細看了一下,撩起麵罩輕嗅。
軒轅琅瞪大雙目嚥了咽口水,他現在多少有點佩服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