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敢想,再見他時,她要說什麼。
顧月淮怔了許久,半晌,她苦笑著回過神來,還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當看到自己肥嘟嘟的手時,啞然一笑。
她怎麼忘了,她現在還是那個人見人嫌,渾身贅肉的肥婆。
自己現在這副模樣,怎麼見他?
“哎喲,囡囡呢?囡囡?”
在顧月淮陷入沉思中時,外頭傳來顧至鳳的聲音。
顧月淮回過神來,把彩鉛放下,出了屋。
顧至鳳坐在外間的炕上,似是剛睡醒,眼神還有些迷糊,不過,臉上隱隱的後怕十分顯眼。
顧月淮微訝,叫了他一聲:“爸?你怎麼了?”
顧至鳳一看到她,就光著腳跳下炕,抓著她的手臂上下看了好幾眼,半晌,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抬手摸著額角的冷汗道:“爸做了個夢,怪可怕的。”
顧月淮動作微頓,抬眸看向顧至鳳,原本想問是什麼夢的,最後說出口的話卻是:“隻是一個夢罷了,爸,你放心,咱家日子會很快好起來的。”
一個噩夢而已,有她這個撿回一條命的“惡鬼”在,又有什麼可怕的?
顧至鳳點了點頭,投給顧月淮一個肯定的眼神:“囡囡你放心,明兒爸就帶你哥去黑……”話剛說到這裡,他就啞然地眨了眨眼,突然想起已經答應過閨女不再去黑市了。
顧月淮也眼神危險地看了他一眼,聲音很重:“爸!你答應過我不再去了!可不能食言而肥!明天,你就和大哥一塊兒去地裡集體勞動,賺工分!”
顧至鳳尷尬一笑,連連點頭:“成!我閨女說啥都成!”
他答應完才反應過來,疑惑道:“和你大哥一塊兒去?那你二哥三哥咋辦?坐在家裡?那咱家這債得還到啥時候去了?不成不成,他倆可不能閒著喝西北風。”
顧月淮平靜的目光中帶著幾分從容:“爸,任天祥纔剛說咱們一家整天在黑市做小買賣,投機倒把,第二天咱們一家就都去上工了,不是擺明瞭有問題?”
“慢慢來吧,如果彆人問你為啥不當街溜子回來上工了,你就說支書說了,家裡大大小小幾個兒子馬上都要娶老婆了,再不穩定下來,就得撿傻子老婆回來了。”
顧月淮語氣很冷靜,說起這番話來條理清晰,還真挑不出什麼毛病。
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顧家一家子就算再怎麼不著調,也總要給兒子娶老婆,要是成天當街溜子不正乾,誰家正經閨女願意嫁到顧家來?
聞言,顧至鳳一拍大腿,連連稱讚:“還是咱家囡囡聰明!”
兩人說話的功夫,外頭突然傳來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裡屋的門打開,顧亭淮和顧睿淮披著衣服就往外跑,顧月淮站在門口,看著兩人著急忙慌收著院子裡的乾草垛和柴火,挽唇一笑。
顧至鳳手裡把玩著兩個核桃,笑嗬嗬地道:“下雨咯,給麥子澆澆水,來年肯定是個豐收年!”
聽了他的話,顧月淮一語不發。
豐收年?
今年的糧食收成減產六成,饑荒年,人人吃不飽,餓得麵黃肌瘦,騰不出力氣下地乾活不說,好不容易麥苗即將收成了,還要麵對突如其來的蝗災。
這些災難冇有“三年困難時期”的糧食短缺危機嚴重,卻也讓人一直吃不飽飯,這種情況足足維持了兩年多,大隊社員們的日子才慢慢好起來。
顧亭淮和顧睿淮把院子裡的東西收拾好,才頂著濕漉漉的頭髮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