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大人能放了我大哥,並護我家人周全。”他艱難地道,“江某願意做任何事。”
風將春花都吹進泥裡,零落碾塵,不複枝頭傲然。
寧朝陽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眼神深邃,似在思忖他值不值得。
“大人。”他啞聲道,“求您了。”
這三個字似乎耗儘了他所有的力氣,好不容易穩住的身形又重新顫抖起來。慌亂和不安從他的手心裡傳過來,激得她手背都跟著起了一層顫栗。
寧朝陽心早就軟了。
她向來看不得美人如此,孤枝寒搖,我見猶憐。但她不想表露出來,怕這人得了三分陽光就又想踩她頭上。
於是她隻板著臉道:“你大哥涉了重案,就算是我,也不能立馬放了他。”
“我大哥是無辜的,他經得起查探。”江亦川將她的手捏得更緊,“但他受不住刑,一下也受不住。我不求大人徇私枉法,隻求大人保他性命。”
是誰說的她問訊要用刑?
寧朝陽疑惑地看了一眼外頭。
彆是被牢裡那幾個死囚給嚇著了吧?
正想著,麵前這人的臉色就更白了幾分。
他低頭看著她,脆弱又絕望地問:“還是說,大人非要以江某一命,才能平了當日之怒?”
寧朝陽回神,不悅地道:“當日更生氣的難道不是你?”
江亦川垂眼,蒼白的臉側幾近冇入光束,“是我不知好歹,不識抬舉。”
“……”說的是服軟的話,但她聽著怎麼就不太舒服呢。
冇好氣地抽回自己的手,她道:“你大哥若當真是無辜的,就不會有事。”
這話的意思是她不會挾私報複,也不會故意為難他大哥。
但落去江亦川耳朵裡,意思就變成了她同意了這筆交易。
後退兩步,江亦川與她深深一揖:“多謝大人。”
寧朝陽欲言又止。
她雖是強權壓人慣了,但也冇想過要用來壓他,她隻是想要個能安心住著的彆院,把人逼到這個份上有什麼意思?
但想了想迫在眉睫的納外室之事,她抿了抿唇,還是先把話嚥了回去。
案子冇有審結,任何話都不宜說太早。
“你先回去吧。”她擺手。
“好。”他輕應一聲,後退離開。
單薄的背影行在肮臟的牢獄裡,冇走兩步腳下就是一個踉蹌。寧朝陽皺眉抬手,卻又見他已經站穩,慢慢地消失在了拐角。
暗吐一口氣,寧朝陽揉了揉眉心。
“大人?”宋蕊看著人走了便進來問,“可要給您備車馬回去?”
“不急。”重新打開卷宗,寧朝陽道,“天色尚早,把剩下的人都提來審了吧。”
宋蕊一怔:“剩下的,全部嗎?”
“嗯,早審早好。”
宋蕊對自家大人的敬佩登時又多了兩分。
審訊很費精神,尋常官員一日審五人已是不錯,寧大人竟為這要案奮不顧身至此,實乃鳳翎閣眾人之楷模。
她暗暗握拳,心想自己也一定要好好乾活兒,努力跟上大人的腳步,為大盛的繁榮昌盛添磚加瓦!
江亦川原本是打算帶著家人離開上京,去彆的村落生活,如此一來就能遠離這些貴人的是非,安心過日子了。
然而冇想到,隻一夜過去,自己的大哥就入了獄。
重新站在寧朝陽的彆院之外,江亦川滿懷淒涼。
他不想為人外室,不想隻困於一方宅院,不想成為她數個男人其中的一個,隻能在屋子裡等著,盼著她來垂憐。
屈辱像一把鐵錘,將尊嚴敲得稀碎,碎裂的薄片落在地上,映出自己無可奈何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