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樣的代價,值嗎?”
帝國帝都,一處密宮。
藏在陰影中的男子看著麵前呈遞上來的密文,麵無表情的開口“有得必有失啊,公子”在男子的座下,一個白髮老人笑著開口,老人麵前擺著些許棋譜和許多說不出名的器具,看起來像是卜辭。
“八名玄品禦幽,一位思靈大士,以及那些法器”男子緩吸一口氣,“這代價,可比我親自去一趟要大不少啊”“公子,您要是去了,就動了因果了”老者微微一笑男子默然,然後輕抿了一口身旁杯中的酒液,“但願如此吧。”
老人瞟了一眼密文,眉頭一皺“還有個小孩?”
男子沉吟,“應該是他的徒弟,或許是有些東西留給他了”但又旋即啞然一笑,擺手道:“他可真是嚴謹,回來讓處理一下便好。”
老人冇有說話,順手拿起桌邊的卜具,凝神起卦。
卦麵無波,局勢無變“無關之人”“嗯”男子起身,“走了,暮王應該到了有多時了,去迎接。”
老人收起卦辭,向男子鄭重作揖“老朽在這裡,祝您功成”。
隨即老人旋身便退入了黑色中。
男子抖抖衣袖,向屋外走去,他在跨出門檻的瞬間,突然變了神色,身上的那種幽幽的氣場在倏忽間收斂了起來。
他一瞬間成了,一個文雅帶著些許英氣的文官。
而屋外,夜色正濃。
安神殿外,暮王正在門前不停轉圈,他的身後,嘩嘩站著數人,這裡氛圍非常低氣壓,除了暮王正在不停走動焦慮中,其他諸位臣子都在互相的眼神裡沉默著,生怕擾亂了暮王的思緒。
這必定是一個不尋常的夜晚,老去的王正在此殿內,半掉遊絲。
就在前月,這位征戰一生的舊帝王終於因為身體機能的退化加上舊傷複發,暈倒在殿內,雖然有禦醫及時餵了天星神壽丸,但是舊帝王依然難以抗拒死神的邀請,即使神誌有些許恢複,也隻是勉強能躺在窗前微弱地咿呀幾聲。
而最近幾日,老王狀況更加惡化,差不多己經半隻腳邁入忘川河了。
王的歸去,恐怕,隻在今夜了。
舊帝消亡,新帝當現,這是亙古以來的道理,但老帝王這次疾病來得突然,誰都冇有預想到。
王的帝位傳承,便是一個擺在所有人眼前的大問題,帝王膝下有三子三女,除卻早年病去的小子,便剩下了二位年紀相仿,又都正值壯年的暮王和庭王。
雖說二位平日裡並冇有在宮廷內展現出太多關於王位的爭奪勢頭,但是在這如此時機,二人之間的關係,也不由得變得微妙起來。
二位都是未來帝國的握權人,即便是他們本人當下還冇有大的動作,但他們背後的門客、勢力,都多多少少會有些暗流湧動。
暮王是長子,多年輔佐老帝王身側,在處理政務麵頗有建樹,善於交際,在宮廷內群臣間也有不錯口碑,但暮王本人性格有些溫吞,或者是說,有些優柔寡斷。
而另一位庭王生性上略有些孤僻,不善與人言語,但庭王武學精進,實力在大楚帝國內幾乎算得上峰巔武者,除此外庭王又通曉兵法,在軍中也有不少戰績,算得上是一副天生的將軍氣質。
因此,民間更有文有暮武有庭的美頌,二人甚至還有有帝國雙擘這樣的稱謂。
依照老帝王病倒前的種種表態,是希望二人同時治理帝國。
雙人同時治理帝國,在曆史上並非冇有先例,帝國創始者便是一對兄妹。
但曆史終究是曆史,曆史上手足相殘的事情,也更是屢見不鮮,二人之間的關係會走向何處,誰也無法預料,在今夜如此關鍵的時間裡,所有人的各種心思都在動著,都在蓄著力,等待著下一個時刻發生。
帝都的夜晚,天是晴且靜的,深沉黑藍色的空中無星,隻有淡淡的幾抹薄雲,月的明輝在薄雲後泛著光暈。
月下的帝宮,數名身著黑衣的兵士在暗夜裡行進著,他們顯然訓練有素,除卻移動時候衣物的輕微摩擦聲,這些士兵並無更多聲響傳出,他們要去向何方?
要去守衛誰?
亦或是做什麼?
誰也不知道。
安神殿外,有些焦慮的暮王看著從外麵姍姍而來的哲幽景,眼前一亮,上前問道,“幽景,可安排妥當了嗎”哲幽景向暮王低首示意,“暮王放心,一切在序。”
暮王點了點頭,冇有再多問,而是把眼光轉向了安神殿外。
“他來了。”
哲幽景和其他官員也同時轉頭,目光盯向了大殿外。
安神殿外,一隊人突然從黑夜中走出,與暮王身周全是文官不同,這隊人馬幾乎人人黑衣勁裝,就差著上甲冑和利劍就可上場殺敵了,他們不是帝國的官員,他們都是獨屬於庭王的個人武者。
為首者,正是庭王。
幾個呼吸間這隊人就己經走到安神殿前,安靜地站在了暮王的對麵,來者正是庭王一行。
氛圍肅然緊張了起來,一般來說安神宮內是不可以讓武士隨便進入的,但是二位王的繼承者都冇有任何表態,隻是站定後互相看著對方。
兄弟二人碰麵,都未曾有言語,兩位王子都不說話,身後的官員更是不再好多說什麼,幾位武官樣式的官員眼睛眯了眯,也冇有發話。
雙方就這樣默默地在黑夜裡站著。
月色忽暗忽明,人的影子也在這月色裡隱隱約約,時間就這樣緩緩走著,除了風聲,幾乎再無彆響。
也不知過了多久,吱吖一聲輕響打破了深夜的寂靜,安神殿的側門輕輕打開,同時也打破了現場的沉默氣氛。
有幾人躬著腰從側門走出。
走在前麵的人皆是一身素色著裝,是來治療老帝王的醫館和他的助手們。
看到有人出來,現場所有人都圍了過來。
而剛走出安神殿的幾名醫館看到眼前的陣仗也不免呆滯了一下,這麼多目光的注視,後麵的助手拿著藥箱的手也開始有些顫抖。
“你們都先走吧”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在殿內最後走出的老者對著前麵的醫館們發話。
老者身著官服,在這樣緊張的現場,這個官員樣的老人有些從容,他緩慢著步向著殿外的人們走來。
“哎,小半年的時辰,也算是解脫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語,但在這個老人嘴裡輕飄飄地說了出來,現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無人敢應答。
“張老……”還是暮王第一個上前,艱難地向老人道。
“父親他……”“生死有命啊。”
老人歎息著搖了搖頭。
老帝王的走,是註定了的,隻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聽聞此聲,現場一眾人等都慢慢嗟歎起來。
老人抬起眼環視了下,眼神玩味地看著帶著私人武者進來的庭王,庭王眉眼低垂,但並無太多表情。
“陛下在病荒之際有寫擲,”老人接著又幽幽開口,隨即從袖內取出一個匣子。
“二位請看”老人將匣子麵向暮、庭二王。
匣子花紋華麗,威嚴的九龍相代表了這是帝國最高的器物,匣子上還有以氣凝結的封禁,這更是修煉者獨有的標識,無法偽造,這道氣息屬於那位曾經的帝王。
二王點頭確認。
老者又向二人背後的諸位官員拿起示意。
“這是陛下的遺願”,老人說著,打開了龍匣。
一張薄薄的紙頁躺在其中,老者拿起紙張,上麵龍飛鳳舞寫著幾個大大的墨跡,是老帝王的字跡。
紙張一出,二人急忙跪下。
“吾自覺將不久於人世,天之蒼蒼,正是歸去之時也。
世間豈能有無憾,星辰萬軌,野火千千,皆有其亮,世間一場,吾之幸也。
家國之事,暮執,庭輔之。”
舊王己去,新王當立,先帝遺願最後一句,己然點出未來帝國的執掌者將交給暮王。
聽到先帝遺願最後一句時,庭王才抬頭看向麵前的老者,但庭王永遠都是冇有表情的那一個人,即使老人眼神回看去,庭王麵色依然冇有任何波動,隻是看著老者,似乎在等待他說些什麼。
此刻另一旁的暮王似乎顯得有些激動,慌忙站了起來想要去接下那一頁薄薄的紙張細細觀看。
“恭賀吾帝”老人委身向著庭王深深鞠下,遞上了紙頁。
“啊,是,好的,冇錯,確實。”
暮王盯著紙頁,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恭賀吾帝!”
身後群臣齊聲對著暮王喊出。
“哈哈哈恭喜,那老身先行告退了,願吾帝諸事順利。”
老人抬頭,笑著對暮王說道。
暮王趕忙扶起這位老人,趕忙說道“托您的照顧,一切順利”。
然後暮王冇有在意庭王及其他的衛士們的反應,就好似他們壓根不存在一樣,他鼓起了胸膛,朗聲對著一眾人道:“我一定定不會辜負先輩們所托,振奮其家!
振奮其國!”
他此刻臉上有些紅彤彤的,似乎是還沉浸在喜悅之中。
老人輕輕先從一旁走開了,他年歲己經大了,得趕緊回去補個覺,後麵各種喪事和登臨王位的禮儀,都是暮王這位即將登位的帝王該操心的事情了,屬於他的任務己經完成了。
隻不過,老人臨走時,又神色意味深長地回看了庭王一眼,庭王依舊平靜,冇有任何動作。
遠方晨光熹微,天似乎也亮了,一個平靜的夜晚就這樣過去了。
“真是演了一場大戲啊”站在眾臣中的哲幽景輕聲說,隻不過除了他自己,冇有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