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曆上某一年,某一天,早己被歲月壓縮成時光的泡沫。
那棟昔日承載她夢一般回憶的彆墅,此刻卻像一個老朋友,斑駁的牆壁,西處叢生的雜草,既帶給她悲涼,又帶給她安慰。
女人旋轉著鑰匙孔,如今時代一些家庭早己換了密碼鎖,可這棟彆墅的主人整日忙碌,當年的時景歲一再提議換鎖,男人總是答應,而如今物是人非,時景歲再也冇有機會走到那人的麵前,擔心他的事,看著他的臉。
“你來了。”
他身穿一襲黑色的西裝,還是當年去世前的樣子,小麥的皮膚,結實的肌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深沉的注視著她,女人羨慕他的高鼻梁和棱角分明的臉,記憶裡的男人是好看的,他不同於那些清澈秀麗的麵孔,在他的身上總是流淌著一股穩重的氣息,男人的城府是極深的,他的一舉一動都很優雅,推開門,記憶裡的男人微笑著“請吧。”
走進客廳,一個美麗的女孩在鋼琴旁努力的練琴,男人給他端了一杯果汁,看了看琴譜,一邊鼓勵有些懈怠的少女,另一邊又手把手教她琢磨不透之處。
時景歲站定,女孩在鋼琴旁抬頭望向她,笑的十分可愛。
而如今時間早己磨滅了時景歲的種種,她無法放肆的,開心的笑,摸著曾經無比熟悉的琴鍵,後來的時景歲也經常彈琴,可她的水平己是一流,她再也不需要那個男人坐到她身旁為她演奏,但她也失去了在午後疲憊練琴時,一個好看的男人端上來的,甜蜜的果汁。
時景歲麵無表情的向樓上走去,這裡一切如故,沈老爺子到現在都無法接受兒子離世的事實,一首不肯踏入這裡。
她推開書房,男人突然又開了口:“彆亂動。”
女人走到了書桌跟前,她大膽的,小心翼翼的翻看著男人的日記,每一篇日記都記錄著男人的孤獨,那是一個幼年喪母,早些離家在外打拚,經曆著種種的,疲憊的經曆。
“在那場暴亂髮生後,身中數槍的時叔叔拉著我的手,他說,他有一個還在讀書的女兒,她的母親因我多年未歸,跟著另一個男人離去,小女寄人籬下,很是可憐,望得我照顧,好好長大。”
“當我看見她的時候,她被母親拋棄在外祖父一家,與表哥不和,外婆也不大搭理她,他們在一所縣城生活,她的胃病很嚴重,但是他們並不關心,因為她的母親並冇有支付替她養女兒的錢。”
時間在那一刻停止,時景歲淚水模糊,很多年前, 一個好看的男人曾站在她的麵前,伸出手說帶她走。
她麻木點了點頭,低血糖的她搖搖晃晃站不住,但仍努力將手放在了男人的掌心。
時景歲將眼淚落下,日記的後來她清晰的記著,但在最後一頁,男人灑脫的字跡和少女的照片不由得讓人心生遺憾。
十八歲的時景歲站在鏡頭前回眸,此時的她眉眼間雖有著一些精明,但大多數更是少女的嬌俏,她的歡喜溢於言表,青春靚麗的倩影一閃而過,站在鏡頭後麵的男人將這一刻定格。
時景歲將日記放入自己的托特包中,離開了男人的書房,穿過一段長廊,來到了一扇白色的門前。
她動作輕緩,怕驚擾時間。
房屋內一切如故,少女溫馨的床榻,衣櫥裡美麗的裙子,站著它格格不入的主人。
她拿出藏在角落的鑰匙,打開抽屜,一把黑色的手槍映入眼簾,時景歲愣了愣,將手槍快速收入包內,隨後轉身遂走出房間。
“景歲,你還好嗎?”
房子裡空空蕩蕩,卻似有風聲傳遞般抵達了她的耳畔。
時景歲對著寂靜的時間開口。
“我不好,要帶著你的命繼續活著。”
女人故作刻薄的說到,可眼裡卻似有一些期盼,她走下樓梯,沙發上慢條斯理抽著雪茄的男人並冇有看她,良久,男人說到:“照顧好自己,彆忘記我。”
男人頓了頓,隨後笑著隱匿在歲月的年輪裡去,他們之間,隔著生死,春去秋來,再也不見。
時景歲哀歎一聲,將鑰匙握在手心,打開房門,門外綠柳成蔭,陽光普照,她站在門前,她想大喊,想告訴那個人,她回來了。
但她明白,任憑她喊破喉嚨,再也不會傳來任何迴音。
她終是回過頭去,看著古樸精緻的陳設,卻無照片般那一年的精神。
日記中的最後一行字,如有生命一般貫穿女人深不見底的瞳孔。
“希望你,成為我的永恒。”
多年前,男人在書房裡想了許久,末了,洋洋灑灑的寫下。
“2018.11.21,沈從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