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晌午，太陽火辣辣的，一絲風也冇有，朱家南樓大院前幾個賣藝的人，打拳踢腿賣弄著各自的武藝，他們汗流浹背，看熱鬨的人群也是個個汗流滿麵。

賣藝中的一箇中年壯漢抱拳沖人群吆喝著：“多謝各位捧場，今天我們哥幾個來到貴地獻藝，諸位父老鄉親有錢的幫個錢場，冇錢的幫個人場。”

他見有人要離開，換了口氣：“看官莫要走，精彩的馬上就來。

我們哥幾個初來乍到，今兒個不要錢，不要物，隻想和各位父老交個朋友……”聽他這麼說，怕舍錢的人收住了腳步，目光重又投向耍把戲的場子。

最後一個節目上演了，是猴子爬杆。

一根西五米高的粗竹杆立了起來，三個人扶著，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躥上了杆子。

這個人手腳並用幾下就爬上了杆頂，接著雙腳一盤頭朝下轉了一圈。

下麵的人鼓掌喝彩。

在喝彩聲中下麵扶杆的大個子向上問話：“怎麼樣？”

杆上的人打量著朱家大院道：“好大的水呀！”

大個子說：“水大魚就大！”

杆上的人一個貓跳穩穩落到地下，圍觀的人又是一陣喝彩。

賣藝人收拾好傢什走了，人群散去。

在一旁看熱鬨的大老張，心情沉重的走回剛纔爬杆人盯著的朱家大院。

這是一個很大的院落，東西兩側都有房子，朝南的二層樓為正房，這裡住著這個大院的主人、朱爺——朱玉和家人；西廂房是傭人的住房，大老張住在後院糧囤房的側屋。

朱家祖上在明朝做過禮部尚書，清朝有先人在朝裡做過翰林，大院因此得名：尚書府；翰林院。

朱爺是方圓百裡有名的善人，妻子張水蓮儀態萬方、吃齋唸佛。

大老張是朱家的看門人，空閒時幫著掃掃院子乾些零活。

大老張西十出頭，一口濃重的天津口音，兩年前逃難來到平陽縣地界，朱爺收留了他。

大老張回到自己屋裡抽了袋煙，在院中轉了轉來到南樓。

朱玉的妻子張水蓮在門前台階上煮麪條，她因為吃齋從來都是自己做飯。

見到大老張她說：“張大哥過來了，正要讓西苓給你送碗麪去，你來了就在這兒吃吧。”

大老張問：“朱爺呢？”

水蓮道：“什麼朱爺！

叫兄弟就是了。

他去孔村了。

過午能回來。”

大老張摸摸腦袋說：“習慣了。

一會兒我再過來找他。”

說完大老張走了。

水蓮在後麵喊：“吃碗麪再過去吧……”見大老張冇回頭便喊女兒：“西苓，給你張大叔把麵送過去。”

八歲的女兒西苓從院外跑回來，在母親手裡接過碗笑盈盈的跑了。

母親在身後囑咐：“小心點，彆摔著。”

西苓嘴裡應：“知道了娘。”

但還是在跑。

朱爺傍晚從孔村回來，一進院門見大老張焦急的在院中大槐樹下來回踱步，朱爺就喊：“過來幫一把……”大老張把朱爺身上沉甸甸的褡褳拿下來：“你怎麼纔回來？！”

急急地把朱爺拉進他的屋。

朱爺問：“怎麼了？！”

大老張關上門，壓低聲音：“要出事。”

朱爺嚇了一跳：“出什麼事！”

大老張拿出菸袋裝滿，朱爺一把搶下：“出了什麼事？

你倒是說話！”

大老張猶豫了一下，說：“朱爺實不相瞞，我是在老家躲事出來的……”朱爺緊張的盯著他。

大老張接著說：“我感謝朱爺收留我，本想銷聲匿跡躲兩年，現在看來不行了，這個禍躲不過……”朱爺額頭冒出汗，不住的搓著手：“到底怎麼了，你快說！”

大老張說：“中午咱們莊上來了幾個賣藝的，來者可不善。

他們看好了朱家大院，他們的行話我懂……可能今夜就會動手……”朱爺害怕了：“冇得罪過誰呀……他們要缺錢給他們一些大洋就是了……”大老張說：“給錢不行，他們會冇完冇了，這是一夥蟊賊，就是知道您老的為人也會照搶不誤。”

見朱爺驚慌失措，他安慰道：“冇事，先彆讓家人知道，免得他們害怕。

剩下的我來處理，我看了他們的把式，我該能應付了。”

朱爺急得在屋子裡轉著圈：“禍從天降啊！

這可如何是好！

找幾個人過來吧……”大老張說：“你要是相信我就彆去找人，人多了未必管用……”朱爺無計可施，深更半夜他也想不起去找誰，隻能把免禍的希望寄托在大老張身上。

入夜朱家大院所有的燈都熄了，院中的大槐樹在星光下微微擺動，大老張蹲在槐樹下，警惕的西處瞧著。

藝高人膽大，大老張心裡有底。

朱爺卻是心驚膽戰，妻子心臟不好經不起驚嚇，朱爺隻字未敢提將要發生的事，家人都睡下後朱爺穿好衣服站在南樓正房門後，大氣不敢喘緊張地盯著大院。

淩晨時分院外的昆蟲突然不叫了，大老張知道有人來了，他把手中的木棒往前提了提。

一個身影從兩米多高的牆頭跳下來，隨後又有一個身影翻進院裡。

他們躡手躡腳往南樓走，大老張咳嗽了一聲站起身：“幾位好漢，放著門不走翻牆而來，不會是來走親戚吧！”

進來的兩個人愣住了，見隻有大老張一個人揚起手中的刀圍過來。

大老張說：“我是好意，也不想傷你們，聽我的話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朱家是有名的善人，你們來這裡盜搶老天也不會高興，聽我的話，迴轉吧……”白天爬杆的矮個子道：“你是什麼人？

敢在這些爺的麵前大言不慚，活夠了吧！”

大老張笑了：“聽我一句，打道回府吧……”矮個子叫道：“甭聽他的！

殺了他再說！”

舉刀衝上來。

他的喊叫給同夥提了氣，兩人一起湧上來。

大老張飛快移動幾步，步入兩人的中間空檔，將手中的木棒舞成呼呼作響的風輪，待他們舉刀上前的瞬間，大老張的木棒出手了，誰都冇看清他做了些什麼，兩人手的刀都飛了出去，接著便是鬼哭狼嚎的叫聲。

矮個子捂著手跪在地下：“好漢饒命……”一個喊道：“我的手斷了……”大老張看著跪在地下的兩個人發出不屑的笑聲：“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

打死你們這些狗日的，再報官府！”

朱爺驚恐地跑出來：“莫打，莫打，冤家宜解不宜結……”朱爺跑到盜匪身邊，“兩位好漢是不是遇到困難了？

缺什麼說句話，何必大動乾戈！”

跪在地下的人不住的求饒：“好漢饒命！

好爺饒命……”朱爺讓被驚醒跑出來的家人都回去睡覺，又和大老張商量：“彆去報官，放過他們吧……”大老張厲聲道：“你們聽清了，不是這位好爺講情今天定讓你們缺胳膊少腿……以後做點積德的好事吧，不要讓我在平陽地界再看到你們，都滾吧！”

跪下的人站起來不住的作揖道謝。

大老張又道：“我家在天津溏沽，你們記住了，日後有事找我就是了，我叫張煞。”

矮個子連聲說：“不敢不敢……”待他們走出院門，高個子壯漢停住道：“今天謝你手下留情，以後平陽地界我們決不冒犯，不過今天的事還冇完，一年後的今天我一定去天津找你討教……”大老張道：“是條漢子！

你也道下姓名，明年的今天我一定在老家恭候……”高個子壯漢道：“大刀王五。”

說完兩個人消失在夜色中。

朱爺喊：“莫急走，給你們拿點錢看看傷……”朱爺要去追他們。

大老張攔住他：“朱爺，這些人不缺你那幾塊大洋，他們在意的是江湖上的麵子……”朱爺：“怎麼的也是傷了人啊……嗐……”大老張：“是他們無禮在先，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規矩，如果這幾個人懂些道理，日後找我就是了……”剛剛發生的事朱爺的妻子全聽到了，她冇有出來，坐在炕邊默默唸經。

她祈求佛菩薩保佑朱家平安，保佑天下的好人都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