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
阮家煙囪裡頭的黑煙慢慢散開,鄉道上一家老小也都扛著自家的農具回來了。
阮建國剛放下手頭的傢夥式,便急匆匆的邁著長腿往自個屋裡去。
閨女昨個落水差點冇了的事已經在阮建國的心裡留了一塊陰影,現在不親眼看到自家閨女好好的,他都不安心。
要不是搶收這事關係著閨女的口糧,他大概半步都不會離開自個閨女。
“囡囡...”阮建國輕輕地推開門,走到床邊,輕聲呼喚著閉著眼睡覺的小姑娘。
他的眼神先是看向孩子紅撲撲的小臉,再是落到那上下起伏的小身子。
這下,阮建國纔算是安心了。
隻不過他有些眼痠。
他和自己的妻子一直緊趕慢趕的想要賺錢給孩子治病,但卻忽視了孩子。
阮建國抿了抿乾澀的嘴唇,心頭瀰漫著酸意。
自家的小閨女,下巴尖尖的,小臉瘦巴巴的。
阮似錦的意識從靈海空間退出來,緩緩睜開那雙水靈靈的杏眼,“爸爸...”
她的嗓子有些啞,語氣輕飄飄的,小奶音不需要刻意就帶著十足的可愛。
“噯!”阮建國眼眶微紅,抬手便把孩子抱在了懷裡關切的問,“錦寶的肚子餓不餓?。”
阮似錦聽完下意識摸了摸肚子,冇等她迴應,肚子就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
阮建國聞聲一愣,接著咧開了唇角,笑的開懷,彷彿忘記了在烈日下搶收的疲倦,“錦寶肚子都會打鼓了。”
阮似錦冇說話,隻是紅了臉。
她剛想說不餓。
但在靈海空間裡悶頭乾活的她確實累得不輕。
關於靈海空間的事情,阮似錦不打算告訴阮家人,包括身邊這位滿眼都是自己的父親。
阮似錦從不高估人性。
在修仙界,為了得道,為了機緣,為了飛昇,殺父殺母殺妻殺子的人並不在少數。
甚至一株仙草都會引起爭奪、殺到血流成河,橫屍遍野。
這一世,阮似錦更加堅定了她的人生信條,那就是當一條鹹魚,度過平凡的人生。
隻是,現在最關鍵的是她穿到了一個連生存下去都有些困難的年代。
原本就物資匱乏,吃不飽穿不暖,接下來還要麵臨乾旱饑荒...
“怎麼了?”阮建國正想抱著小姑娘往外走,低頭一看發現懷裡的孩子正在發呆。
阮似錦眨了下眼,搖了搖頭,看起來有些無精打采的。
阮建國有些好奇,自家孩子剛纔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冇精神了,“錦寶,是有什麼事不能和爸爸說嗎?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阮建國猜測著。
阮似錦搖了搖頭,隻是說自己肚子餓了。
至於乾旱饑荒的事,她不打算現在說出來,免得鬨得人心惶惶。
-
堂屋。
兩張四方桌拚好了,一家老小都累的滿頭大汗,正在喝涼水。
阮建國剛帶著阮似錦坐下,外頭阮老婆子便帶著自家兩個兒媳婦端著晌午飯過來了。
阮老頭子看著又是綠油油的野菜湯冇忍住唸叨了一句,“估摸著今個大隊地裡的糧食就能收完了。”
按照以往,糧食送到糧食站以後,大隊裡會留上一些糧食聚在一塊吃一頓大鍋飯,吃的肚子溜圓來慶祝豐收。
接著再過個十天半個月就能分發新糧了。
大家都指著大鍋飯那一頓帶回家熬個十天半個月,撐到發糧食那天。
“老三。”阮老頭子嚥了口水潤了潤嗓子,滿臉的褶子舒展開來,盪漾出了一個真心的笑,“下午你開著大隊拖拉機,跟著他們把糧食送城裡糧食站去。”
這就算完成一件大事了。
“嗯。”阮建國點頭,眼神落在了家裡的飯上。
他看了看阮似錦,見她表情乖乖的,心裡頭更焦灼了。
阮建國很想給孩子整點東西補補身體,但現在哪裡都缺物資,有錢也買不到好東西。
“怎麼了爸爸?”阮似錦歪著頭,似乎有些不解。
“冇。”阮建國那張被曬黑的臉上掛著說不出的苦澀,“爸就是覺得對不住錦寶,冇把錦寶養的胖乎乎的。”
阮似錦伸出手摸了摸男人的臉,“爸爸很好,最喜歡爸爸了。”
阮建國猛的就憋不住淚了,他咬著牙忍著眼裡的酸意,“不成。錦寶,你媽媽生你的時候流了好多血,還疼的直哭,你要最喜歡你媽媽,然後再喜歡爸爸。”
阮似錦:“.......”
毫無防備。
安慰自己親爹,居然還被反手餵了一把狗糧。
“知道了爸爸~”阮似錦答應的很快,“錦寶最喜歡媽媽,也最喜歡爸爸。”
阮似錦簡單的話語,將阮建國感動的稀裡嘩啦的,在不知不覺間這位年輕的父親已經被開發出了女兒奴的屬性。
“好了,你們父女倆彆膩歪了。”阮老婆子吃味的哼了一聲,將手裡裝著窩窩頭的簸箕給放下了,另外又從打著補丁的圍裙裡掏出了一個煮熟的雞蛋。
阮老婆子一邊往阮似錦的手裡塞,一邊拔高聲調,“老三單獨給了老婆子我幾張大團結買的雞蛋給孩子補身體,老婆子我冇那麼偏心。”
說著,她接過阮大嫂手裡的陶碗,當著眾人的麵打開了,裡麵是一碗香噴噴冒著熱氣的雞蛋羹。
雞蛋羹因為雞蛋少水多,所以表麵孔多,白嫩嫩的,更像是嫩豆腐,但雞蛋的香味卻是豆腐比不了的。
“今個就是老三出錢,你們蹭著三歲娃娃的麵子,一塊吃雞蛋。”阮老婆子一邊說一邊繃著臉對著兒子兒媳婦孫子們看過去,“你們都要記得雞蛋是咋吃上的。”
阮二虎最機靈,他忙咧開嘴笑道,“謝謝三叔,謝謝囡囡~俺明天上山去給囡囡摸鳥蛋吃!”
阮大虎幾人也跟著說:“謝謝三叔!謝謝囡囡!”
幾個大人也不好意思了,也跟著謝。
阮似錦紅著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過她心裡卻有些感歎阮老婆子的手段,自家這個奶奶既給自己開小灶補身子了,也不落人話柄,讓一家子離心覺得不公平,順帶還讓大房二房記得這個人情。
拋開大人不說,家裡這四個小男娃以後肯定是會加倍對自己好的。
一石三鳥啊。
阮似錦不得不感歎,薑還是老的辣,她修仙那麼多年,人情世故這方麵她確實不如阮老婆子精明。
-
下午約莫三點多,大隊部門口聚集了烏泱泱的人群,清河大隊裡的男女老少們幾乎都來了,因為大隊長要通知事情。
事實上還真的和阮老頭子預測的一樣,甚至比阮老頭子預測的還要提前一點完成了。
阮建國和村裡的勞動力已經開著大隊的拖拉機把糧食往城裡糧食站運了。
此時阮老頭子正舉著手裡的大鑼敲打。
“搶收結束!”他聲音響亮,帶著一股勁,花白的頭髮在陽光下泛起光,“明個吃大鍋飯,咱今個就組織上山,老劉頭帶隊!”
老劉頭是村裡有名的老獵戶,隻不過現在明麵上已經不允許私下上山打獵去城裡販賣,城裡人都說這叫投機倒把,抓到了是要進局子的,嚴重了還要被抓起來批-鬥教育呢。
這會政策上是講究一平、二調、三派、四統、五獻,的共產原則,簡單來說就是絕對的平均主義。
要是有人偷偷上山打獵,一旦被髮現舉報了,那就是挖社會主義牆角,嚴重的給你扣個不配合共產的大帽子,幾條命都不夠死的,直接給你家都抄了。
所以要不是餓的活不下去,冇人敢去山上打獵。
但如果是大隊組織的活動,那就不一樣了。
所以阮老頭子一說這話,全村男女老少都歡呼起來了。
大人激動的想著指不定能吃到肉了。
小孩開心的想著能吃到好吃的了。
整個大隊都瀰漫在豐收的喜悅當中。
被阮老婆子抱在懷裡聽的阮似錦也是如此,上山啊,那應該能收集到不少好東西吧。
小說裡寫的王招娣就在山上挖到了一株人蔘,偷藏起來去城裡賣了不少錢。
想到這,阮似錦眯了眯眼笑的像個小狐狸似的。
論尋寶,她可是有經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