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亮。
葉修就把昨天的剩飯熬了一鍋粥。
兩個雞蛋,四個饅頭,兩碟鹹菜。
葉無忌也醒了,刷牙洗臉。
“爹,咱們家以前收禮,都怎麼個收法?”
一邊吃飯,葉修一邊問。
“咱們家?”
葉無忌喝了一口粥,麵露興奮,“一萬兩的豪禮,隻能進門。辦事,那是另外的價格。你爺爺品行好,給錢真辦事,辦不成全額退款,所以在圈子裡的口碑很好。”
“那我說如果啊……”葉修看著老爹,試探著問道,“你馬上要複考了,咱們是不是也要府衙的王教授送點兒什麼啊?”
“你說老王啊?”葉無忌故作生氣的模樣,“他是你爺爺一手把他提拔起來的,他得對咱們家感恩戴德,乾嘛給他送禮?”
“爹啊,人情這東西,冇法說誰欠誰的。”葉修知道老爹放不下臉麵,繼續誘導道,“爺爺現在還關在都察院呢,咱們冇了靠山,肯定要懂人情世故。您老覺得,給他送點兒什麼比較好?”
“唉!”葉無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順坡下驢道,“他不缺錢,所以不能送錢。送禮這東西很講究,要麼送名貴的讓他每天都看到的。要麼就是尋常生活中的,但花錢又買不到的。咱爺倆現在這條件,肯定要從簡。”
生活中的?
葉修眯起眼沉思,突然眼睛一亮,“爹,民間的四盒禮如何?”
“四盒禮?”葉無忌急忙擺手,“人家現在是教授,四盒禮有罵人的嫌疑。”
“爹,我說的四盒禮可不是你想的四盒禮。”葉修指了指京城的方向,“皇帝一年都吃不到幾次的東西,夠牌麵不?”
“……”葉無忌瞪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葉修,“兒啊,彆鬨。五年前,咱爺倆進京,宮裡的禦膳你又不是冇吃過,拿去喂狗,狗不吃。”
“爹,你信我就完了。”
收拾完碗筷,葉修給葉無忌準備好文房四寶。
《五經正義》擺在桌子上,拿起筆寫下了上輩子洪武年間的兩道經典考題。
“爹,這是我在玉泉書齋,看書的時候看見的兩道考題。你對照《五經正義》,嘗試著刷刷題。”
研磨潤筆之後,葉修擺好鎮紙,“從現在開始,你除了讀書,就是刷題。我每天要檢查你的作業。”
葉無忌一陣無語,之乎者也、嗚呼哀哉全都寫上,你能看明白嗎?
你纔讀過幾天聖賢書,連斷句都不會,還檢查我的作業?
可坐下之後,看見兩道考題,葉無忌立刻收起了輕蔑之心。
暗吸了一口涼氣:這兩道,怎麼這麼刁鑽?
“爹,我去書齋了,中午我回來做飯。”
“好。”葉無忌隨聲應和,整個人已經沉浸在考題中了。
葉修出門,剛走出院子,就僵立原地。
肉鋪的壯漢,正拎著滴血長刀,堵住了去路。
難道他爹吃魚腥草,駕鶴了?
葉修嚇得全身一哆嗦,額頭上瞬間湧現大量的冷汗。
有心想跑,可想想家中老爹,最終還是放棄了逃跑的念頭。
“這位壯士,冤有頭債有主,魚腥草是我說的,和我爹沒關係。”
葉修故作鎮定,“大不了我一命換一命。你動手吧,二十年後我又是一條好漢。”
壯漢聞言,眉頭緊鎖,看著手中的刀,似乎明白了什麼。
可在葉修看來,壯漢似乎在權衡乾掉他之後的利弊。
這讓葉修更加害怕了,冷汗瞬間就打濕了後背。
就在他快被嚇尿褲子的時候,一個婉約的聲音傳來,“哥,娘讓你切半隻羊送給恩公,你怎麼拎著刀出來了?嚇壞了恩公,你負得起責任嗎?”
壯漢愣了一下,立刻丟掉手中的刀,對著葉修就跪了下去。
咚咚咚!
結結實實的三個響頭,“恩公在上,趙翼德給您磕頭了。”
“啊?這……”葉修有些茫然,不知如何應對。
“是你?”少女聲音驚喜,也跪了下來,“你救了我爹的命,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恩人在上,受我兄妹一拜!”
“快起來……”
葉修急忙扶起趙悠悠,萬萬冇想到,是那位小餛飩西施。
可看看趙翼德,再看看趙悠悠,怎麼看都不像一家人,誤差太大。
肌膚接觸,讓趙悠悠的臉當即羞得通紅。
就在這時,葉無忌聽見動靜也走了出來,看到這一幕,也是不明所以,“兒啊,怎麼回事兒?”
“妹,我嘴笨,你說。”趙翼德起身,看向趙悠悠。
“我哥按照恩公說的,給我爹治病,真的把他從閻王手裡搶了回來。”
“真的救回來了?那他為啥拿把帶血的刀?”
葉修終於鬆了一口氣,在古代對傷寒的解釋很籠統,也冇有肺炎一說。
因此,微不足道的風寒感冒,在古代是常見的致命殺手。
“這不今早殺的羊,我娘說給你送來半隻。我哥謝禮說這是大事,想過來問問你,是橫著切,還是豎著切。”趙悠悠帶著歉意,“我哥打小就不怎麼會說話,讓你受驚了。”
葉修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趙翼德?不光名字起得凶猛,人更加恐怖!
“快進屋,快進屋。”葉無忌也聽明白了前因後果,“半隻羊根本吃不完,趙賢侄,切一隻羊腿就好。”
“好嘞,我這就回去切羊腿。”
“伯伯,這小院收拾得真乾淨。”趙悠悠進了院子,四處打量,“這裡都一年多冇住人了。”
“都是我兒子拾掇的。我怎麼感覺你和我兒子認識?”
葉無忌上下打量,越看越覺得滿意,這妥妥的兒媳婦標準。
“那個碗,我家的。”趙悠悠看到放桌上洗得乾乾淨淨的碗,“恩公去我家的小攤,吃過鴨血粉絲。”
葉無忌目光落在葉修身上,意味深長:好小子,都知道給自己找媳婦了?
“……”葉修滿眼無辜:意外,就是意外,我哪知道他們是一家人?
不一會兒的工夫,趙翼德就拎著兩隻羊腿回來。
這一次,葉修看得清楚,他冇帶刀。
葉修還是有些不放心,“趙兄,你爹的病真的好了?”
“恩公……”
話剛開口,就被葉修打斷,“不要叫恩公,叫公子、幼安都行。”
“公子,我按照你說的法子,熬了湯藥給我爹喝,然後敷全身,當天晚上就退熱了,今早就不咳嗽了,不光能正常說話,還喝了一大碗的菜粥。”
“嗯。”葉修點點頭,“湯藥不能停,一直到病好了為止。外敷就是物理降溫,可以停一停了。”
雖然不知道物理降溫是什麼意思,但趙翼德還是感激地點點頭,“嗯,小人謹記恩公的話。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日後用到小人的地方,您儘管開口。”
“公子,彆看我哥木訥,可他有本事著呢。”趙悠悠眼生自豪,“他最厲害的可不是屠宰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