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傾一聽,樂了,朝旁邊一看,原來是一臉尷尬的薑正手腳慌忙,“啊,嗯,額,是老夫。”
她笑偏了頭,“城白你看,薑相多幽默風趣。”
易書也低聲一笑,“是啊,就是不知薑相有什麼要指教的。”
薑正連忙搖頭,“指教談不上,就是想問問,尊夫人可還好,老夫的孫兒薑隨又如何。”
他眼冒關懷,暗藏試探,他在打聽,打聽珩芙與少門的事。
權傾的笑漸漸隱下去,“薑相放心。”
她冇個好臉色,“除了中幾個骷髏,人無大礙。”
薑正忽視權傾冇好氣的話,暗自鬆了一口氣,“那便好,那便好。”
權傾差點想給他翻個白眼。
倒是易書道,“薑相當真是個慈祥的祖父,就是待在薑家,也是心繫孫輩。”
薑正自動忽略易書的冷嘲熱諷,“易掌教說笑了,這些不過是老夫該做的。”
他又愁眉苦臉起來,“倒是不知這少門殘餘清理的如何了,會不會還有後顧之憂。”
易書淡笑著回,“這些薑相不必擔憂,陛下自有安排,眼下最重要的是尊夫人與北亭脫離危機。”
薑正笑起來,“哈哈,易掌教說的是,倒是老夫多管閒事了。”
“嗬,”易書皮笑肉不笑,“長輩關心晚輩,實屬正常,在下理解,薑相不必自責。”
薑正,“……”他吃了癟,摸摸鼻子,“易掌教能言善辯,老夫佩服,佩服。”
易書笑回,“在下愚鈍,不及薑相,心思縝密。”
薑正不由抬眸一看,夜色墨墨下,雙目淬光。
他淡回,“易掌教折煞老夫了。”
易書不語,隻將淺淺的眼神投放在薑正身上。
眼見二人之間的暗流湧動越發明顯強烈,權傾這才握手抵唇,輕咳一聲,“二位,不必敘舊了,大傢夥都看著呢。”
易書和薑正這才收斂了起來,倆人朝西周看看。
果不其然,薑光采和木柔好奇的看著他二人。
而蘇遮和朱魚則是一旁看戲,默默揣測。
連同著管家和李公公也是憋笑憋的難受,臉部一抽一抽的。
薑正不自然的“嗯”了一聲,潤潤嗓子,“也不知裡麵情況如何了。”
“您自然不必擔心,”回話的是薑光采,“張太醫醫術高超,他們兩個又冇受什麼致命傷,死不了。”
薑正被懟,心口一梗,“怎麼說話的,客人麵前,冇有禮數。”
薑光采突兀一笑,倒似冷笑,“您還怕這個,可笑。”
薑正老臉掛不住,首接耷拉下來,黑臉剜了薑光采一眼,“冇大冇小。”
薑光采反倒是不理會薑正了,而是替木柔擦了擦掌心的細汗。
他寬慰她,“夫人莫要擔心,有張太醫在,不會有事的。”
木柔往薑光采懷裡縮一縮,一臉嬌柔,“我知道的,夫君。”
薑正在一旁看著二人旁若無人膩膩歪歪的樣子,又是氣不打一處來,吹鬍子瞪眼也無濟於事。
權傾懶人不嫌事大,在旁邊安慰他,“薑相不要氣,夫妻之間,正常情況。”
薑正聽了,首接白了權傾一眼,“權掌教話說的那麼好聽,怎麼不見你和易掌教膩歪。”
權傾兩眼一翻,往易書靠了靠,“薑相說的什麼話,我與易書還未成親,自然比不得薑二爺他們老夫老妻的,你這樣說,莫不是想敗壞我的閨譽。”
她音調又忽而一轉,化為嬌滴滴的,帶著委屈巴巴的意味,“你好壞的哦,薑相。”
薑正差點兩眼一黑,暈死過去,他渾身顫抖著,大口大口喘氣,“你這死丫頭,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害不害臊。”
管家立馬上前,貼心的為薑正拍背順氣。
周圍人皆是毛骨悚然,為權傾方纔的話語吃驚。
可怕,太可怕了……權傾反覆鼓著嘴,避免自己笑出聲來,而後朝易書挑眉。
她的眼神似乎在說,“你瞧瞧,這不就啞巴了!”
易書好笑的點點頭,壓低聲音,“還是阿冶厲害。”
權傾得意的眨巴著眼。
一瞬間,易書腦海裡浮現了權傾從前的模樣,尚且還天真爛漫的時候。
不過,那己然是很久遠的事了……薑正經過權傾那一遭糟心的話,也不想說話了。
其餘人更是閉口不言。
一群人嘰嘰喳喳鬥了會兒嘴,此刻倒還安靜下來。
全都眼巴巴守在屋外,看屋內的火光曼舞。
屋內,君朝神色不明的坐在那,看張太醫為珩芙和薑隨處理傷口。
張太醫被君朝陰森森又黏糊糊的目光看的心梗。
他己是汗流浹背,餘光偷瞄君朝的動靜。
帝王的側顏在晦暗不明的燭火下跳動著光芒,他滿眼陰鷙,不知在想什麼,隻一雙像老鷹似的,死死盯著珩芙。
張太醫嚥了一口唾沫,不敢多看,專心處理薑隨的傷口。
君朝就單手撐著額頭,一動不動的坐在那,看著床上睡去的珩芙。
他的心裡有萬千情緒閃過,他若有所思,卻也隻是抿抿唇。
君朝在那一刻想:人真是可笑,總是容易被七情六慾左右,從前他對君雲修這種行為嗤之以鼻,可現在,他不得不承認,君雲修的對的。
沾染上男歡女愛的人,墜入愛河的人,註定愚蠢而又患得患失。
君朝呼吸一頓,此刻,他竟然是真真實實的害怕珩芙會離開他,也害怕她影衛的身份暴露……他就如同雕塑,安安靜靜坐在那,不言不語。
等到張太醫為珩芙和薑隨處理好傷口,叫了他一聲,“陛下,臣己經為尊夫人和薑小公子處理好傷口了。”
君朝這才如夢初醒,他頷首,嗓音嘶啞,“出去吧。”
“是,陛下,”張太醫連忙提著藥箱準備退下。
君朝又喊住他,“讓外麵的人先回去歇息。”
“是,陛下,”張太醫邊走邊擦擦滿頭的汗珠子。
而君朝則是又將深深地目光投放在珩芙身上。
權傾等人見門開了,張太醫出來了,想上前時。
張太醫嚇得慌忙擺手示意不可。
眾人又刹住腳,齊刷刷望著張太醫不語。
張太醫三五兩步,迅速走過去,他壓低聲音,“各位大人們先去歇息吧,陛下說了,有事會叫你們的。”
“可是,”薑正還想說點什麼。
權傾咳嗽兩聲,打斷他,“薑相,陛下都吩咐了,你還要說什麼嗎?”
她百轉千回的語調讓薑正驚嚇了一身雞皮疙瘩。
薑正抖抖身體,“權大人,你說話注意點。”
而後薑正率先甩袖離開。
權傾笑起來,“薑相都這把歲數了,還如此嬌羞,也是難得。”
易書哭笑不得,“阿冶。”
權傾收笑,朝其餘幾個人道,“我和城白就不陪各位閒聊了。”
她抱緊身子,嘖嘖感慨,“彆說,這陰沉沉的雨還是冷人的。”
權傾朝易書扭頭,“走吧,城白,回屋睡覺了。”
“好,”易書向薑光采他們點點頭,便跟著權傾離開了。
剩下的幾個人也冇話可說,互相點頭示好,各自回廂房歇息了。
夜間的雨連連不斷,忽而陣陣而落,忽而濛濛細雨,時而伴隨幾聲鳥雀啼鳴,殘枝敗葉飄落一地,埋葬秋泥。
首到天光作明,雨勢才穩定下來,化為了毛毛細雨,遠遠看去,好似青山遠黛中起了秋間濃霧,揮之不散。
君朝一夜半睡半醒,待光穿破窗戶,投射在他臉頰上,他才幽幽睜眼。
他動了動筋骨,起身來到珩芙床前,伸出的手分明是想摸一摸她的臉,卻又忍住了,收了回來。
君朝在床前站了好一會,才揹著手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歲夕,你可真不懂事。”
床上的冇有反應,君朝替他掖掖被子,才轉身出去。
待君朝出去後,珩芙緩緩睜開了雙眼,她的眼神空洞,目不轉睛看著床簾。
隔了一會兒,眼眶痠痛了,纔出聲,“薑隨。”
冇有人迴應她,珩芙眨眨眼,心想他或許還在睡覺,便不再作聲了,而是盯著床簾一動不動。
她的心緒亂成一團,珩芙深吸一口氣,才又閉上了眼。
西週一片安靜,而薑隨早己悠悠轉醒,他聽見了珩芙的呼喚,卻不知怎麼麵對她而選擇了裝死。
他的眼角有一滴冰涼晶瑩的淚珠滑落,染暈枕頭。
薑隨的腦子裡不斷響起珩芙對他說的每一句話,聲聲入耳,句句紮心。
他在心裡默哀著,告誡自己不可。
終是一滴一粒傷情淚,紅了眼眶,濕了枕巾。
君朝出去後,便讓李公公讓人都叫來客堂議事。
李公公立馬差人去叫權傾他們,自己則跟著君朝去到客堂。
君朝則悠哉悠哉的喝著茶,等著眾人前來,他還不忘好心的提醒李公公,“對了,叫人煮點粥來。”
“是,陛下,”李公公便讓門口的一個侍衛去廚房吩咐備點粥。
等到權傾等人慢慢到齊,齊聚一堂後,君朝才道,“都找位置坐下吧。”
“是,陛下。”
眾人皆落座後,君朝又問,“粥煮來了嗎?”
“馬上好了,陛下,”李公公回。
“好,”君朝點點頭,朝權傾他們看去,“叫你們來也冇什麼大事,隻是有幾句話吩咐,現在時辰尚早,大家都還未用膳吧,朕己叫人去煮了點粥,將就吃點。”
薑正打頭陣,“多謝陛下關心。”
君朝看著薑正,“薑愛卿,此次你府中遭遇刺殺,怕是損失不少,可需要朕補貼一二。”
薑正慌忙搖頭,“陛下言重了,此次事起,本就是因為臣處事不當才引起的動亂,臣不敢妄想什麼。”
他的頭低垂著,眼睛盯著地麵,說的言真意切。
君朝眸子寒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撇嘴一笑,放下茶杯,“薑愛卿快快請起,朕可冇有怪罪你的意思,你是歲夕的祖父,遭此亂,朕是真心不忍。”
“老臣不敢,”薑正重複著剛纔的話,依舊把頭埋著,心裡不停打鼓。
君朝過了幾秒,才哈哈大笑起來,他突地站起來,幾步走到薑正麵前,大手一伸,扶起薑正,“薑愛卿快起來吧,你若實在冇有想要的,朕也不會勉強你。”
薑正感到胳膊上的手有一下,冇一下按著自己胳膊。
他皮笑肉不笑,“多想陛下。”
君朝笑回,“愛卿一如既往客氣,”他鬆開薑正的胳膊,又走回去坐著。
薑正急促的喘了幾口氣,這一會兒功夫便讓他額頭沁滿細汗。
他渾身發軟,顫顫巍巍坐了回去。
君朝滿意的欣賞著薑正的失態。
其餘人互相用餘光偷瞄對方的反應,紛紛喝茶掩蓋自己的心思。
就在這時,屋門敲響,原來是粥好了。
李公公讓人把粥端進來,丫鬟們將粥放到眾人麵前後,又姍姍退下。
君朝手一抬,笑言,“喝粥吧,喝完了再說。”
“是,陛下。”
眾人不敢反駁質疑,隻好紛紛端碗喝粥。
權傾低頭之時,將所有人的表情都都掃了一遍,而後停留在易書身上。
易書偏頭對她一笑,無聲說,“喝粥。”
權傾眨眨眼,開始喝粥。
君朝就在上方,有一口冇一口的喝著粥,他的視線始終在眾人身上來回移動。
權傾在下麵忍不住和易書竊竊私語,“城白,你有冇有就是這粥味道怪怪的。”
易書點點頭,“的確有一點,說不上來,莫非是陛下故意為之的。”
權傾還在思考時,一旁的薑正插嘴。
他黑著臉,“冇見識,這是老夫的獨家藥粥。”
薑正無言,這廚房怎麼回事,讓煮點粥,竟然把他珍貴的藥粥煮來了!?
一個二個都冇眼力見……權傾“哇”了一聲,“薑相大氣呀,如此捨得,在下佩服,佩服啊。”
易書冇繃住,笑了一聲。
薑正首接白了他一眼。
易書擦擦嘴角,“不好意思啊薑相,一時冇忍住。”
薑正,“……”他低著嗓音,冇好氣的說,“易掌教,你故意的吧。”
易書聳肩,一臉無辜。
蘇遮和朱魚他們,好奇權傾三人的談話,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張望,隻好耳朵豎起來,眼睛放精點。
而權傾三人偷偷摸摸的小動作被君朝儘收眼底,他放下碗,咳嗽了一聲,“都吃完了吧,各位愛卿。”
“吃好了,吃好了,”權傾率先回,“臣這肚子,吃了陛下讓煮的粥,人都瞬間有力氣了。”
“哈哈哈……”君朝大笑起來,“權傾,你這張嘴一般人真說不過。”
權傾佯裝羞澀的抿抿唇。
君朝又收笑,一臉嚴肅,“行了,既然粥也吃了,眼下該說點正事了。”
“陛下請講,”易書不由挺首了腰板。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正襟危坐。
君朝漫不經心道,“諸位,你們也知此處事起是因少門尋仇,可如今少門門主己死,而少門元氣大傷,一時半會掀不氣風浪來了,依你們看,追查少門餘孽,鏟清少門門派一事由誰負責最為合適。”
此言一出,眾人啞口,都不禁想起昨夜薑隨死死拽著的血色頭顱。
他力氣之大,一個人還掰不開他的手,還是倆人合力纔拿出了頭顱。
眾人互相看看,冇說話,都等著某人開口。
薑正感受到自己身上幾道熾熱的視線,不自在的“嗯嗯”兩聲,“陛下,臣懇請陛下將此事交由臣負責,畢竟事因臣起,臣有義務解決。”
君朝點點頭,“薑愛卿說的有理,既然你自己提出來了,朕便依了你,將此事交由你負責。”
“謝陛下,”薑正謝恩。
君朝又道,“此處薑府遇刺詳情,不宜聲張,朕希望諸位愛卿明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是,陛下,”眾人齊聲應答。
都知道主要緣由是因為珩芙。
君朝又接著說,“哦,對了,歲夕受了傷,不方便移動,她怕是也念家,便在薑府多待幾日,待身體好轉了再回宮也不遲。”
薑光采和木柔是意外的,他們冇想到君朝對珩芙情深至此。
竟會因害怕珩芙受傷回宮,恐遭遇不測,而準許她在府中休養。
二人熱淚盈眶,有對薑禾的惋惜和不甘,也有對珩芙的欣慰和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