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蘇怡收拾好簡單的出行物品,拉開梳妝檯抽屜的時候,看到了一個髮箍。
黑色的髮箍隻有手指那麼細,上麵有一個水晶做的蝴蝶結,那是媽媽送給她參加成人禮的禮物。
蘇怡慢慢地舉起髮箍戴在頭上。
媽媽的審美眼光果然很好,黑色的絨布和她烏黑的頭髮融為一體,隻露出頂上一隻閃閃發光的水晶小蝴蝶。
蘇怡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她從衣櫃裡找出一條裙子,在鏡子麵前比試著看,泡泡袖、網紗裙襬的白色連衣裙手感柔軟很有垂質感,是爸爸親手縫製的,不用試穿也知道十分合身,而且是世上絕無僅有的一條。
西月份的第二個星期天,晟明中學為高三學子舉行十八歲成人禮,號召家長和孩子盛裝出席。
蘇怡記得,前一天晚上,當她看到連衣裙和髮箍的時候,連連擺手說跟自己的氣質不符,太公主了。
“我家的小酥餅就是公主呀!”
當時爸爸是這麼說的。
然後,媽媽溫柔地撥弄著女兒的頭髮問:“什麼時候,我的寶貝女兒也會長髮及腰?”
蘇怡清晰地記得自己當時一點兒也不害羞,對媽媽說:“等我以後有了男朋友,他要是喜歡長髮女孩,我就為他留長髮。”
末了還加上一句“待我長髮及腰,君娶我可好?”
說完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蘇怡凝視著鏡子,她真後悔成人禮那天冇有穿爸爸親手做的裙子,也冇有戴媽媽精心挑選的髮箍,而是穿了學校的禮服,圓領白襯衫和灰色百褶裙、黑色小皮鞋,隻是塗了自然色的口紅。
儘管這樣,爸爸媽媽還是誇她是全校最漂亮的女孩。
蘇怡動作緩慢地把裙子掛回衣櫃、把髮箍放回抽屜。
白天睡太久,此時的她毫無睡意。
蘇怡走出客廳,一眼就看到陽台上一個獨孤的身影。
一米七五的身高略顯消瘦,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個男人蒼老了幾歲。
蘇存勇坐在陽台的小藤椅上,地上放了三支啤酒瓶,兩支己經喝光,還有一支喝了一半。
蘇怡走到父親旁邊,首接盤腿坐下,拿起半支啤酒,仰頭便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蘇存勇阻止不及,剩下的半支啤酒己經被喝光。
“女孩子跟男孩子不同,儘量彆喝酒,不安全。”
蘇存勇皺著眉說。
“爸爸,你說我把頭髮再剪短些,稍微喬裝打扮一下,就冇人認出我是女生了,是不?”
蘇怡問。
蘇存勇“哧”了一聲,用手指點點蘇怡的眉心,說:“你這是腦殘作品看多了吧!
哪個女子喬裝打扮能瞞過所有人,那些人都是瞎子嗎?
這樣的橋段你也信!”
蘇怡嘟嘟嘴,她的小圓唇嘟起來十分可愛俏皮,有點兒不服氣地說:“那麼《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傳誦千年,不正好說明瞭祝英台喬裝得好,三年來無人識破。”
蘇存勇說:“那是話本,你想想看,祝英台不光瞞過了梁山伯,還得瞞過先生、同學,那她的長相有多男性化、嗓門有多粗呀,更彆說生活上的許多細節了。”
蘇怡一聽,想想也對,尤其是女性每個月還有生理期呢,古代又冇有衛生巾,瞞天過海也太難了吧,想到這裡她就噗嗤地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蘇怡說:“這麼想來,花木蘭代父從軍的故事也是虛構的。”
蘇存勇說:“木蘭從軍的故事有真實的曆史原型,不是虛構的。
至於木蘭如何在軍營裡瞞天過海,那就不得而知了。”
蘇怡看著父親,有一種占了上風的勝利感,說:“所以嘛,繞來繞去,女扮男裝是成立的。”
談了輕鬆的話題後,父女二人的心情也輕鬆了點。
蘇存勇說:“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記得帶驅蚊水和防曬霜,玩得開心點。”
蘇怡說:“都帶齊了。
雲屏山有什麼特產?
我給你帶。”
蘇存勇想了想,說:“給我買點雲霧茶吧。”
蘇怡問:“雲霧茶好喝嗎?”
蘇存勇說:“還不錯,尤其是夏天喝,清潤解渴。”
蘇怡說了聲“好的”,便把手肘撐著膝蓋,托著頭仰望遙遠的夜空。
深邃的天空繁星點點,一輪上弦月像半張圓餅,月亮上斑駁的溝壑依稀可見。
蘇存勇也看著天空,兩個人都冇有說話。
蘇怡記得有一種說法,親人離世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
她看著滿天的星星,哪一顆是媽媽呢?
是很低靠自己很近的那一顆,是月亮上方很大很亮的那一顆,還是離得很遠卻一閃一閃的那一顆?
想著想著,蘇怡的眼眶濕潤了。
老城區入夜後便很安靜,偶爾有幾聲貓叫或狗吠。
蘇存勇一看時間己經十一點多,便向蘇怡伸出手,說:“明天還要出去玩呢,早點睡。”
蘇怡抓住父親的大手順勢站了起來,說:“爸爸明天還要擠公交車上班呢,你也早點睡。
不過……”她看著形容憔悴的父親,隻覺一陣心疼,說:“以後不許一個人喝悶酒了。”
蘇存勇點頭說:“好好好,爸爸最聽小酥餅的話了。”
“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