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冇人和路揚說話,倒是坐在另一邊的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對穿著軍裝的路揚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不停地問路揚各種各樣的問題,他的眼睛清澈明亮,路揚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天真可愛的小男孩。要不是他父母勸止他,估計他會一路纏著這位解放軍叔叔冇完冇了。
列車依然瘋狂地飛馳在大地上,路揚收回了他春心盪漾的思緒,開始揣摩起鄰座都是什麼人,這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他喜歡研究人的心理,研究一個人的職業身份、研究這個人所有經曆的故事。他覺得如果不是兩年前的冬天,一個自稱是他父親戰友的上校莫名其妙地把他招到部隊,就算不去上大學,憑著自己這種天賦,也可以自學成才當一名作家或者心理學專家。
坐在路揚旁邊的“jeep男”電話響了,路揚聽得出他在談一筆買賣,jeep男是做傢俱生意的,正在客氣地催客戶還貨款,他的語氣平和卻又堅定,恰到好處地與客戶軟磨硬泡,路揚判斷出他是一個成熟的商人,至少是一家大型傢俱店的老闆。
而坐在對麵的“金絲眼男”此時卻拿起了一張報紙,整張臉深埋在報紙後麵。
路揚開始一直以為“金絲眼男”和美女不是一起的,但是幾個小時後,他才意識到自己最初的這個判斷出現了偏差,雖然他們從頭到尾一句話也冇說過,可路揚還是注意到了幾個細節。
他天生嗅覺靈敏,聞到了美女和金絲眼男身上有一種共同的香菸味道,而且這種香菸不是國內常見的香菸特有的味道,應該是一種進口雪茄的味道,路揚以前在盜墓賊的車裡抽過這種雪茄,而這種氣味不可能是因為坐在一起就沾染上的,雪茄的香味來自於他們的口裡,說明他們抽同一種雪茄。第二,美女要求坐過來之前,整張臉都埋在報紙後麵的“金絲眼男”的頭部有意識地側了一下,與美女有一個簡短的對視,這絕不是偷窺美女,因為幾乎在同時,那個美女也與他側臉相望,眼神裡有一絲異樣的東西閃過,這應該是一種很久才能養成的默契。
他們是什麼關係?偷情的男女?關係曖昧的老闆和秘書?
緊接著,路揚又有了一個更驚人的發現,因為他發現了槍。
槍是從那個自己原本以為隻是個傢俱店老闆的jeep男身上發現的。中途路揚去上了一趟廁所,jeep男起身給他讓路的時候,路揚的腰輕輕地碰到了jeep男,也就是那麼輕輕地一碰,他明顯感覺到了jeep男腰間有一把貨真價實的手槍,如果是一般的人,在那一瞬間的觸碰中肯定發現不了這麼驚人的秘密,但這個人卻是路揚,這個從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卻又心細如髮,明察秋毫的痞子路揚。
路揚不動聲色地在心裡快速地閃過N種對jeep男的判斷:有持槍證的富商?便衣軍警?還是殺人越貨的逃犯?或者他腰間的這把手槍隻是一種類似於野外生存裝備之類的槍形手電?當然不是手電,路揚很快就打消了這種判斷,那絕對是手槍,因為就算隔著衣服,他也能感覺出槍的金屬質感和隱隱的殺氣。
越靠近內地,秋老虎就愈發熾熱,就算是坐在這開著空調的火車車廂裡,路揚也感覺到了,他在心裡說,我操,這可怎麼辦呢?他的鼻尖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了。當然,最有效也是最合理的辦法就是偷偷地溜去找乘警,然後自己配合警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控製住這個帶槍的jeep男,如果真是抓到罪犯的話,說不定自己回到部隊還能混個嘉獎什麼的。
但是路揚偏偏不是一心隻想混個嘉獎的人,他突然對眼前這個帶槍的男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萬一他是一個便衣警察呢?萬一因為自己的魯莽破壞了警察正在執行的什麼任務呢?……他在執行任務?想到這,路揚努力平靜了自己的內心,他裝假閉上眼睛睡覺,心裡卻細細地思索著。
美女終於又說話了,她對路揚旁邊的jeep男說:“先生,我們換個坐行嗎?我想和這個兵哥哥一起坐會兒。”
jeep男冇有吭聲,他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果斷地站了起來與美女換了個座位,坐在了靠近過道的位子上。美女大大方方地走過來,一屁股坐到了路揚的旁邊。
“帥哥,你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坐吧?”
路揚當然不介意,他不介意是因為和一個美女坐在一起,總好過和一把殺人的槍坐在一起。
轉眼間就到了下午三點,列車廣播裡傳來了女播音號機械的聲音,火車前方到站是江洪市,內地一個不大不小的地級市,離路揚的家鄉也隻有兩百多公裡了。
火車進站,慢慢停了下來。
從頭到尾一言未發的金絲眼男終於起了身,他居然隻有一個電腦包大小的公文包,冇有行李。看到他起身,jeep男本能地站了起來,那個美女也跟著站了起來,對jeep男說:“先生,你能幫我把行李取下來嗎?對,就那隻紅箱子。”換在平時,路揚肯定會自告奮勇幫美女取行李,但此時他並冇有動,他的全身高度戒備著。
jeep男又是一愣,但他還是答應了美女的請求,微微笑了笑,站起身就幫她去取那隻紅色的行李箱,就在他雙手舉起箱子的一瞬間,那個美女居然以快得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將jeep男腰間的手槍拔出,但是jeep男的速度同時很快,他的槍一離身,手上的箱子就狠狠地砸向了那個美女的頭上……
“動手,他們是一夥的。”
jeep男一聲怒吼,美女手中的槍響了,子彈射在jeep男的腰間,幾乎是與此同時,坐在不遠處的兩名男子也撲了過來,其中一個還在向驚慌失措,亂成一團的旅客們高聲喊叫:“趴下,全部趴下。”但是,他們不敢開槍,因為車廂裡,到處都是慌亂的乘客,還有老人、婦女和孩子……
儘管路揚心裡提著一百個小心,但是槍聲響起的時候,敵我難辨,他還是懵了。
就在他有些許恍惚的一瞬間,“金絲眼男”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掏出了槍,他和美女一起對著撲過來的兩個男子連開數槍,一個男子和那個與自己說話的小孩子也倒在了血泊之中。“金絲眼男”和美女蛇很淡定地殺完人以後,倆人很從容地離開了車廂,路揚甚至感覺到,那個美女在轉身離開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對著路揚冷笑了一下,眼神裡滿滿的意味深長。
另外一個持槍男子甚至都冇來得及看上同夥一眼,也追出了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