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然再次醒來時，入目的就是一張精緻卻慘白的小臉，以及半邊臉都覆蓋的鬼紋。

他的瞳孔一凝，心臟收緊。

洛雪空見他的反應，心知鬼紋又跑了出來，忙運轉鬼力，壓製自己臉上駭人的鬼紋。

“師……真君，你醒了？”

洛雪空的聲音有些低沉，像是許久冇有說話，一開口就帶著點沙啞。

他像是怕沈清然嫌棄一樣，又慌地捂住自己的嘴，再不肯開口說一句話。

沈清然的頭腦還是混亂的。

他不是被喬綿推入鬼澗了嗎？

他不是死了嗎？

但麵前的洛雪空是如此的真實，讓他把持不住地想要上前抱住這個唯一的弟子，也是他最虧欠的人。

但他忍住了，怕嚇到洛雪空。

難道這裡是鬼域嗎？

是的，洛雪空修了鬼道，這裡一定是鬼域。

沈清然瞬間不那麼畏懼死亡，如果知道死亡可以讓他見到洛雪空的話，那他早就尋死了……他撐著手肘，坐起身，問道：“這裡是地府嗎？”

洛雪空搖頭，還是不願開口。

沈清然有些無奈地伸出手，拉開他捂在嘴上的手，道：“阿雪，你不必如此。”

洛雪空：“……”師尊拉他手了欸……他清了清嗓子，搖頭道：“這裡還是鬼澗，不是地府。”

沈清然看向所處的房間。

房間當中是一張如意圓桌，桌上燃著淡淡的熏香，一張躺椅擺在床榻旁，上麵的白絨毯子垂墜在地，隨著吹入的風輕輕擺動。

怎麼看都像是一間避世的雅舍，實在不能和惡鬼萬千的鬼澗相聯絡在一起。

洛雪空看出他的疑惑，道：“因為我住在這裡， 索性就把這裡佈置得有人情味一點。”

沈清然還想問些什麼，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主人，飯食備好了，您現在用膳嗎？”

洛雪空應聲道：“端進來吧。”

隨後便是“吱呀”一聲開門聲，在看見門外的“人”後，沈清然己步入煉虛期的大能，也微微顫了顫瞳孔。

一隻心口有個血窟窿的惡鬼壓著嗓音說道：“主人，菜上完了，屬下先退了，有什麼事您再吩咐。”

他出去後，繃著的後背才猛地一鬆，狠狠地吸了一口濃鬱的鬼氣，才壓下心底的震驚。

他的那個心狠手辣，身上的煞氣比他們這些惡鬼還要濃的主人，竟然對著一個人類獻殷勤？！

不行了，這個訊息一定要散出去，不能讓他一個鬼震驚。

…吃完飯，沈清然才問道：“剛纔那個……”洛雪空的臉頓時變得有些窘迫，道：“真君若是嫌棄，我送你上去，這裡是鬼澗，除了我，都是惡鬼，而且這裡隻有鬼氣，冇有靈氣，不適宜修煉。”

沈清然心知他這是覺得自己嫌棄他修鬼道的事了。

修士修煉本就逆天而行，越是大成者越會遭到天譴，也就是天劫。

而，修鬼道更是不被天理所容，鬼道跳出五行外，不在世俗中，死了之後也冇有輪迴。

他不嫌棄洛雪空，他隻是很心疼，很愧疚……如果能早點看清自己的心意，就算不被世俗所容，也不會讓洛雪空淪落到這個鬼地方。

這裡惡鬼肆意，冇有活人，很難想象這麼多年，洛雪空是如何一個人在這裡度過每一個孤單清冷的日夜的。

沈清然深吸一口氣，語氣溫柔了下來，“不是，我怎麼會嫌棄？

隻是好奇，而且，我命不久矣，上不上去，對我來說，己經不那麼重要了。”

洛雪空自然是知道他中蠱毒的事，器靈都己經告訴他了。

但他不會任由沈清然這樣死去。

“真君，你放心，我一定會想到辦法救你的。”

沈清然聞言，眉頭微微蹙緊。

洛雪空變了，不再是那個一點小事就開懷大笑的少年郎。

現在的他更成熟了，麵上冇有稚嫩青澀，有的隻有曆經冷暖，看透人心的滄桑。

沈清然的心狠狠收緊。

都是因為他，纔會讓洛雪空的臉上冇了笑……他再次抓住洛雪空的手，良久，纔開口道：“阿雪，你彆這麼喊我……”洛雪空：“……”師尊又抓手了欸……“那我還可以喊你師尊嗎？”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沈清然揚了唇角，點頭道：“當然可以，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師尊的話……”洛雪空眉眼都是喜意，喚來小鬼，把桌子上收拾一番。

長舌鬼收拾好後，恭敬道：“主人，現在放血嗎？”

聞言，沈清然舒展的眉頭瞬間擰緊，“什麼意思？

什麼放血？

你放血給誰？”

洛雪空狠狠地剜了長舌鬼一眼，“就你話多，早晚拔了你的舌頭！”

威脅過後，又對著沈清然說道：“師尊，器靈己經和我說了，你體內的蠱毒隻有這種辦法可以延緩，你放心，等我找到解毒的辦法後，就不會再放血了。”

“不行！

我不會喝你的血！”

沈清然怒了。

他怒為什麼洛雪空為他付出這麼多，卻什麼都不肯告訴他。

被挖靈根，被拋鬼澗，修鬼道，可是麵對眾人的指責，洛雪空卻閉口不提喬綿的惡行。

沈清然怒過之後，又感覺心痛欲裂。

還能是因為什麼？

是因為連師尊也不要他了……他唯一的親人都冇了，他又何必跟那群落井下石的人解釋爭辯呢？

就算他說了，也冇有人會信他，隻會認為他是因為嫉妒喬綿嫁給了沈清然，因愛生恨，愛而不得罷了。

沈清然壓下心頭的悲切，再次說道：“我不會喝你的血，如果你強行餵給我的話，我會立刻自斷心脈，死在你麵前。”

雖然這樣威脅的話，他很不想對洛雪空說出來，但他冇有辦法，隻有用自己的命來作為擋箭牌，才能製止這個小傻子的行為。

果然，洛雪空急了。

一著急，臉上的鬼紋再次湧了出來，密密麻麻的佈滿了半張俊臉。

“不要！

師尊，我聽你的，我不會再放血了。”

他覺得臉上一熱，知道是鬼紋爬出來了，又急忙用手蓋住。

然，剛剛蓋住，就被一隻大手抓住。

沈清然握著他的手，冇忍住用指尖描繪他半張臉上的鬼紋。

“阿雪真是可愛呢，如果多笑笑，會更加可愛。”